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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时,只依稀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刻意压低着说,却还是被他敏锐了不止几倍的感官捕捉到。
他们说——
这次行动很顺利,已经尽力做到了伤亡率最小化,意外死亡的,只有……
那名字就算他们不说,隋银也知道,并且在脑海中自动补全了。
晏闻予。
只有他哥。
可,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
明明晏闻予马上18岁了。
明明他哥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明明什么都好起来了。
为什么……
他们好像,只是生来命贱,差了点儿运气。
就,子弹那么大点儿的运气。
一阵天旋地转,隋银掉下了椅子,身上还沾着他哥的血,狼狈至极地伏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眼睛在痛、气管随着呼吸喘息间也在痛、骨骼在痛、胸腔里那颗总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心脏……似乎快要跳不动了。
好累。
仓惶间,隋银不知扯住了谁的裤腿,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什么理智早已不复存在。
他像一个竭力的疯子,死死地扯住那条裤腿,乞求着抬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表达着唯一的渴求。
“求、求你,给我、一颗子弹、一颗就、够了……”
他应该和晏闻予一同死去的。
隋银这个名字,是晏闻予拿了字典让他自己翻的,就当是哥哥赋予了的。
死亡,自然也该一起。
让这两个名字同时抹去。
一切自然是不被允许、只能得到同情与抚慰。
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声,隋银脱了力,在杂音间昏沉失去意识。
“……”
隋银的状态实在太差,身份又太过特殊,警局将他好好安置在医院,并请了大量的心理医生来为他治疗。
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
诸如此类的话,隋银在那一个月里听了不下上百遍。
最开始的时候,他用最尖锐、最不讲道理的话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崩溃地落下眼泪控诉着那些人的高高在上。
那是晏闻予,他的哥哥,不是冰冰冷冷的“逝者”二字。
晏闻予对他最好了,不会那样冷。
到后来,隋银不再哭、也不再反驳,他只是用平静又漠然的态度对所有人,再客气地说上一句:“谢谢,我会的。”
其中一个已然临近退休年纪的警察大抵是不忍心,收养了他。
被无处不在的、各式各样担忧又关怀的目光“监控”着,隋银无法寻死。
他只是沉默着将他哥下葬,沉默着领了抚恤金,又沉默着接受了警方安排的各种心理治疗。
最开始,隋银每夜都做梦。
或是梦见他们儿时冻得浑身发抖,冻疮长满了耳朵和手、又红又痒,两个小孩儿就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他们那时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过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天。
又或是梦见他们搬到这个地方后最幸福的那两年平凡时光,上学、做饭、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