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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寒风似细针扎进肌肤,乔棠扬颈望了一眼天幕。
分明是上午的天,天幕一片阴沉,乌黑云层如层层棉絮,低低垂落,应是要下雪了。
此时,先前被裴承珏派去请太后的宫人回来了,稍后太后慢步进了勤政殿,堪堪与乔棠错开了。
“母后坐。”
裴承珏面色不虞,指腹摁了摁紧拢眉心,与太直言道,“儿臣很是后悔昨夜将画像送回慈宁宫。”
太后欢喜,“陛下想通了?”
裴承珏冷笑,“儿臣应该一把火烧了。”
“胡闹!岂能烧人家姑娘的画像!”
太后一听便知,想必他要为惠贵妃出头,找自己撒气来了,果听裴承珏道,“不烧也容易,日后母后有什么事只需找朕,不必再见惠贵妃。”
太后已被他这副情种心肠闹得没脾气了,想着索性乔棠已应下出宫,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这一不生气,她就有心思打趣了,见殿里没乔棠身影,笑道,“不见也好,省得陛下一与惠贵妃闹脾气,就来找哀家的错。”
“儿臣岂敢找母后的错?不过是——”
裴承珏忽地沉默。
太后一瞧,心里大喜,这是要明白过来了啊,儿子惯常以为他与惠贵妃之间不虞,是自己从中作梗,从未注意过问题实则出在两人本身上。
她故作纳闷道,“陛下日日与惠贵妃在一起,今日怎不见惠贵妃?”
裴承珏只道,“天寒,何必叫她出来?”
“这殿里不冷。”
太后不介意再下一剂猛药,“陛下可知哀家为何一再要陛下选妃?”
裴承珏兴致缺缺,并不作答,他摩挲着空空的指腹,抿紧薄唇,他有些想姐姐了,很后悔适才让姐姐离开。
“陛下不答也不要紧,有一处怕是陛下从未想过,供陛下选择的世家姑娘们不似惠贵妃已成过亲,只要进宫,必定满心都是陛下。”
“母后是何意思?”
裴承珏不悦地抬眸,听太后道,“意思很简单,惠贵妃成过亲,有过前夫,陛下并不是她第一个男人。”
这世间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先来的必定占据优势,太后拿魏清砚对乔棠胁迫成功时,她就知晓乔棠是个心软念旧的姑娘,心里必还有魏清砚的一席之地。
“陛下年少,还未成婚,不懂夫妻意味着什么,可惠贵妃懂。”
“陛下得到的并不是全部的惠贵妃……”
“来人,送母后回宫!”
御桌后骤然传来裴承珏的低吼,惊得太后吞下未完话语,心疼地步步靠近御桌。
摞得高高的奏折遮住了裴承珏,只有他的怒声清晰可闻,“母后且回吧!”
太后心有不忍地转身,出殿前回望儿子,见他只身埋在国事中,听他适才怒声,必定恼了,应是有些伤心。
这一刻,她难免神思恍惚了一下,脑中猝然闪过先帝一张薄情面容,自古帝王不都如先帝那般三宫六院,坐拥众多美人,从不在意情爱?
怎偏偏到了她儿子这里,只一个乔棠,就拢住了她儿子的心?
不该是这样的,太后转瞬又心狠起来,眼下儿子再伤心也不过是一时的,宫中哪有长久不衰的情爱,日子久了,也就忘了乔棠了。
她抬步离去。
殿中寂然,只御桌上滚落一支断掉的朱砂笔,跌落到底,发出清脆的砰得一声。
慢慢地,大袖落下,一只手掌伸来捡起,那手掌根根青筋凸显,撑出青白肤色,煞人得很。
下午傍晚,天幕果真落了雪,初时如玉屑簌簌落下,乔棠推窗望去,那雪花飘落发上,立时化了,留下点滴凉润。
不多时,变作鹅毛般大,飘飘洒洒下来,王嬷嬷步到乔棠身侧,惊道,“今年第一场雪竟这般大。”
窗户大开,乔棠额发已凝了些许素白,她饶有兴趣地伸手接住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