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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说,大概是像从前那样吧。

人族中强大的御法者拥有屠龙的能力,他们成为抵抗巨龙的锋矛利刃,龙族有所顾忌,不能肆意转化龙仆,想要得到人类的侍奉,起码它们得展露出和善的一面,真正为信徒带来福祉。

只是现存的星语者寥寥无几,圣殿、白塔以及千面神教的御法者虽能对付大将级别的龙族,但面对巨龙还是有心无力。

我知道黑沙王庭那两位少君,他们的母亲曾经就是人族最强大的御法者,却落得这样下场,可悲可叹。

时间错了。

我还没正式满十八岁,王庭内却声势浩大地为我庆生,整个罗塞瑞尔都要知道千流的少君十八岁了。

时间错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或许在所有人眼里我确实满十八岁了,只有我自己不这么认为。是谁有能力如此隐秘地调换时间,成功瞒天过海,除了我的父君不会有他人。

彼时我安然地待在自己的城堡里,殊不知另一位至亲也要离我远去了。

阿戈雷德。他对我的执念深重至此,源头实在无从追究,没准黑沙龙祖这一脉全都有病,阿戈雷德则是个中翘楚。

后来莱塞娅告诉我,她父君对我的感情非常复杂,爱与惧交错融合,既掺杂了血脉里黑沙龙祖对雾中女妖的痴恋,又包含着对黑沙王庭未来的忧虑——龙岛的祭司曾预言,我会是那个吞并黑沙王庭的龙族君王。

出于自负抑或是别的什么心态,大黑龙一直耐心等到我十八岁才动手,他蓦然闯入载歌载舞的风神殿,将我掳至阴森可怖的棘峰谷地,要用我的血来告祭先祖,巩固黑沙王庭的千年霸业。

当然,实际上我还在极北之境的城堡里观察我那杀龙不眨眼的母亲。

阿戈雷德掳走的其实是我父君。

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被黑沙主君掳走的银龙。只不过这一次,他打的是我的主意,这足够唤起父君的杀心了。

棘峰谷地的王庭旧址里有一道传送门,通往龙岛的黑峰堡地底,阿戈雷德的两位得力龙仆在稳定躁动的臣民后,私下通过传送门现身于棘峰谷地。

他们无法伤害自己的主君,但圣殿骑士长和千面神教的死亡信使可以。因为阿曼达与凯瑞尔这对双生姐妹也介入了战局。

当年姐妹俩因龙祸失散后,作为骑士长的安纳瑞收养了阿曼达这个来自北方的遗孤,而塞缪尔则是凯瑞尔的导师,他用满头白发成就了凯瑞尔“银刀”的威名——那把魔铸而成的死亡之刃,助她收割了黑沙王庭驻守风琴堡的大将性命。

不过,在强悍的黑龙面前,真正有能力与之一战的唯有我父君。为了这一刻,他整整十一年没有回去看过爱人一眼了。

那一战惊天动地,整个罗塞瑞尔都为之震荡,千河平原罕见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极北真的离得太远了,我没能觉察,只当是外边的又一场雪暴。

萨维恩和艾伦用金龙和绿龙龙晶拯救那些罹患龙病或缔结血契的龙仆,然后这些信仰力全部转移到父君身上。

他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更严重的或许是心上的伤,母亲的死像是活生生从他心口剜去一块肉,这个伤口十九年来从没长好过。

只有当沉浸在过去,陪伴在年少的那个鲜活动人的爱人身边时,父君真心地笑过。

他本可以再等等的,至少等到和我有个正式的告别。不过他大概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的离开,而他也实在不能等到漫长岁月的尽头,否则那样他的龙仆就会尽数由我继承。

父君不愿让那样的问题困扰我,也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寿终正寝对他来说更像是折磨,不论如何,我长大了,他早就想放下一切去找我母亲。

那日潮洇主君从深海回归,他即将成为罗塞瑞尔唯一最强大的龙族主君了,所以理应由他来驱动金龙龙晶。

父君选择让艾伦动手了结自己。他和萨维恩同为父君的引星,弑神不会遭到反噬,他还是个完全的人类,龙仆的信仰力不会因此转移到另一位主君身上。

那时的副骑士长与蓝龙主君真是同病相怜。可同样的,他们也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主君消逝之后,金龙龙晶的赐福赦免了他所有的信徒。就像千年前金龙主君临死时对阿瓦隆的子民所做的那样。

父君用他的死终结了这一切。

我回来得太晚,歇斯底里的哭嚎他都听不见了。他抛下了我,就像母亲那样。我自暴自弃地将自己放逐到极北之境。

变回银龙后我缩在龙晶城堡里一睡就是好几年,直至偶然睁眼时在晶壁上看到了我自己。

那只胖乎乎的银白小龙,不知又因为什么事情而犯倔,在暴风雪中嗷呜嗷呜地叫唤着,仿佛要站成一尊冰雕。

御法者用风刃割开暴雪,钻入其间动作利索地抓住欲逃的龙崽,用手臂将她禁锢在怀中,抱着边揉肚子边往回走。

“小气鬼。你都这么胖了,我给你父亲分更大块的肉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到了你嘴里……”

回到屋里,银龙主君无奈地瞅着在伴侣怀里哼哼唧唧的龙崽,“重归于好了?”

“你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御法者边说边掰开小龙的嘴,掏出自己被咬去的手套。

“她想让你关注她,”父君笑着上前搂住母亲的腰,于是小龙就成了两人的奶白夹心,“你看,她在我面前就不会总是闹脾气。”

“……歪理。”母亲这么说着,但在父君贴上来亲昵地蹭他额头时没有躲开,温存过后两人无言地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龙崽安静地窝在双亲怀里,细看似乎已经睡着了。火塘橘黄的焰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柔和的跃动间融为一体,再也没有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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