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第1页）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艾斯的意识，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死亡的冰冷触感如同湿滑的巨蟒缠绕着每一寸神经，沉甸甸地压向灵魂深处。属于大海的诅咒，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恐惧，如同最粘稠的沥青，将他牢牢封死在意识的最底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痛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猛地刺穿了厚重的黑暗！
是……沙子？粗糙、带着阳光余温的颗粒感，摩擦着他脸颊的皮肤，带来一种极其陌生又真实的触感。
紧接着，是声音。不再是海水灌入耳膜的沉闷轰鸣，而是……一种有节奏的、轻柔的、如同摇篮曲般的……哗啦……哗啦……海浪？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意识如同被强行撬开的蚌壳，艰难地、缓慢地裂开一道缝隙。
“呃……”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水汽的呻吟从艾斯干裂的唇间挤出。他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瞬间刺入瞳孔！他下意识地眯起眼，金色的虹膜剧烈收缩，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天空！是天空！不是邮轮甲板冰冷的灯光，也不是深海令人绝望的黑暗！是……一片纯净得如同水洗过的、带着淡淡雾气的、灰蓝色的天空！几缕薄云如同撕开的棉絮，懒洋洋地漂浮着。
咸腥的海风带着暖意，吹拂着他湿透的头发和脸颊。身下是……沙滩！温热、细腻、带着阳光烘烤过的干燥感的沙滩！
他还活着？！从沉船里……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想坐起身，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呻吟。恶魔果实能力者接触海水后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死死拖拽着他的力量。他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直延伸到远处郁郁葱葱的椰林。碧蓝的海水温柔地舔舐着海岸线，留下白色的泡沫痕迹。宁静得……如同天堂。
纱良在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失控的探照灯，疯狂地扫视着沙滩！没有！没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腿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根本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
就在他身边，不到半臂的距离！
一个纤细的身影，侧卧在沙滩上，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毫无血色，沾着细小的沙粒。海水浸透的白色连衣裙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她一动不动，安静得……如同沉睡。
“纱良！”艾斯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身体的虚弱被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力量强行压下！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带着沙砾，带着海水的冰冷，带着无法控制的剧烈抖动，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琉璃般，探向纱良的颈侧！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细腻。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在那一点微小的接触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海浪的哗啦声消失了，风声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一秒……两秒……
“咚——”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搏动，如同黑暗中点亮的第一颗星辰，透过冰凉的皮肤，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咚——”又是一下！缓慢，却坚定！带着生命的节奏！
还活着！！！纱良还活着！！！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狂喜、后怕和巨大虚脱的呜咽，猛地从艾斯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海水和沙粒，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纱良冰凉的脸颊上！
他紧绷到极致的精神和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双臂如同最坚固的藤蔓，猛地将沙滩上那具冰冷、柔软、却带着微弱心跳的身体死死地、紧紧地捞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臂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纱良冰冷的脸颊按在自己同样湿透、却带着滚烫体温的胸膛上！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她冰凉的发顶，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滴落在她的发间。
“纱良……纱良……”他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震颤和无尽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正在被海水带来的虚弱感疯狂抽走，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但他抱着她的手臂，却如同焊死的钢铁，没有丝毫放松！
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冰冷的窒息感。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艾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仿佛这样就能对抗那再次袭来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意识沉沦。沙滩上，只剩下海浪温柔的拍打声，和两个紧紧相拥、如同被海浪遗弃在岸边的、湿漉漉的剪影。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警惕的脚步声，踩碎了沙滩的宁静。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椰林的边缘。他穿着敞怀的深色衬衫，露出精壮的胸膛，腰间随意地挎着一柄长刀。蓝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凌乱，下巴上带着点青色的胡茬。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长期航海者特有的疲惫和风霜，眼神锐利如鹰隼，正警惕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