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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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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天还是寒的。

晚间雨霁云开,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月光惨白。

但白不过江瞻云的面色。

她身上盖了一条被子,蜷缩在榻上,浑身冷得发抖。

毒发在一个时辰前,的确磨人,初时五脏六腑似针扎戟搅钝刀划拉,心脏急跳,胃里欲呕,脾将破裂,肝要烂透,肺难呼吸。

最难熬的一刻钟,她几乎就要喊出“薛壑”二字,喊他和他说“以后全凭你作主”。

这句话滚在舌尖唇瓣,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且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她过了十八年金尊玉贵、呼风唤雨的日子,前时托掌天下,如今复仇夺位,都是大任,就当新苦旧难一起吃了。再说,反正疼不死,大不了就疼晕。要是开口实在跌份,她就没向谁讨饶过。

脑子里颠来倒去地挣扎了一会,还是不可控制地喊了他,可惜力气都散尽了,连声都发不出。

瞧瞧这天意!

“桑姐姐,女郎她好像要水喝!还有这个汤婆子不烫了。”晚间新拨来的丫鬟绣月很有眼力劲,侍立在床榻一头。

桑桑给江瞻云擦去鬓边冷汗,忍不住又一次环顾屋内,没有地龙也罢了连个暖炉都没有,床榻还这般硬,被褥也是寻常棉絮,厚实是厚实了但半点不柔软。四下里更是只摆了一张辨不出何种木质的桌案,一副半旧不新的妆台,唯一值点钱的就是上头那面青铜镜。这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可真够两袖清风的。

“我去给女郎换水,你来照看女郎。”桑桑接过汤婆子,叮嘱道,“旁的都好说,就一条女郎这病不可沾水,再渴都不能给她喝,否则病就更重了,许还会有性命之忧。”

绣月闻言一个劲点头,上来学着桑桑的样子,给她擦汗掖被。

江瞻云冻得唇瓣灰白,见桑桑离开拐去侧间,一把抓住绣月的手,哆哆嗦嗦开口。

“女郎说甚?”

“是要去请大人吗?”

“大人,大人他就在外头。”

“婢子去给您请!”

江瞻云发不出声,拽住她摇头。

“您想说什么?”

“水?”

“可是桑姐姐说,您这会万不能喝水,婢子……”

“一点,就一点……”江瞻云昏昏沉沉乞求,“不、不碍事……”

小姑娘许是心太软,见外头庭中人影背对,又见榻上女郎楚楚可怜,桑桑在外间手忙脚乱地换水,犹豫再三,到底起身给她倒茶。

“姑娘,你快喝!”绣月一边瞧着侧间一边扶起江瞻云,将水喂入。

“是不是想害死我,滚!”谁料榻上人恢复了些许意识,抬手掀翻茶盏,泼了她一身,却又难耐焦渴,巴巴看着榻沿上的水流。

绣月跪在榻畔,频频磕头不敢言语,半晌闻哭声哽咽,方悄悄抬眼。一瞥却愣住,女郎正在饮榻畔残留的水珠,这会也抬了眸,与她两眼撞上,吓得她又低眉伏身。

“喝一点,应该死不了。”江瞻云躺回榻上,垂在床沿的手弯了弯手指,示意丫头上前。

绣月跪行至榻畔。

“我不和旁人说饮了水,你也闭上嘴。”

“婢子不说,不说。”

“那你再去倒一盏。”江瞻云低斥,“快——”

绣月环顾四下,匆匆来到案前又倒一盏,奈何桑桑拢着暖炉进来,茶便不曾送入江瞻云口中。

“女郎瞧着好些了。”桑桑坐在榻畔给她顺气。

江瞻云翻了个白眼,“几时了?”

“子时四刻。”桑桑看了眼门边的滴漏,目光扫过外头身影,面上顿起一层薄怒,“女郎,婢子给您擦洗一番,换了亵衣睡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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