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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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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良,你倒是新找到一个牙尖嘴利的秘书!”

吕司令突感如芒刺背了。他新近的确是新修了一座公馆,就矗在日本人划分的“台町”高级住宅区,以防后患,他确是挖了个逃生通道,直连一条小河,预备仗一打起来便找到个荫蔽之所。

然而这……他的屋子分明还在建设中,这计划怎地会被这黄毛丫头给猜到!

周怀良移动着他棕黑色的眼仁向程筝偏了一偏,程筝予以回视,心道,我说的又并非假话。

一百年后这老头葬进棺材里,她还去他新修的公馆里参观过,甚至花了三十块门票钱,如何能不清楚呢?

吕司令的脸憋成赭红色,仿佛他那书桌上摆着的公章底下红色的印泥,在高声呵斥了一句之后仍愤懑不止,将喉咙逼得细细的:“真是顶有能耐的二人!也但愿你们的行动较嘴皮子工夫更优,能将这里的日本人给打回去,这司令的位置便叫你周怀良来坐好了!”

棉麻套住的沙发上,程筝与周怀良仍静静坐在那里,一寸也未曾挪动过,周怀良的两只骨节宽大的手包裹在黑色皮手套里,闲适地轻轻敲击着一侧的扶手,一贯刻板严肃的脸上竟是慢慢地生出些微弱的、灿烂的笑意。

人高马大地窝在那沙发上,翘着一双长筒靴,紧紧地绷住他的小腿,周怀良欣然接受:“吕司令过誉。”

于是二人便站起身来,程筝似乎略有些歉意,在吕司令看来是顶讨人厌了,她微微一欠身,歉疚地道:“我似乎是说错了话,吕司令身居高位,怎地能将整兵克武的款子拿去置宅子呢?您殚精竭虑,即便有闲置的房子,恐怕也早卖出去了罢?”

吕司令的新公馆似乎保不住,胸中一团郁火,本有意来挫一挫这新到的周少将,不料自己这点事全被他的秘书给查了个底朝天!

他扶着沙发靠,急口便叫来两个军官:“送客!送客!”

书桌上绿罩电灯闪了几闪,楼梯一阵踩踏声,这二人被当作了不速之客,却也并不惜得谁来“送客”,讲完自己的便一阵风般旋走了,单留下在那里头痛不止的吕司令。

双龙戏珠的石雕下停着接送周怀良的汽车,开车的正是程筝在卡车上曾见过的邱岭。

程筝不欲乘他的车,想来也不会顺路,周怀良捏着车门的把手在风中微微一停,偏头向身后看,程筝似乎正在找脚夫。

眼光掠过自己军装肩膀上挂着的流苏,再抬目至程筝的影子上,流苏遭北方森冷的秋风垂得摇摇欲坠,清脆地碰撞着,叫周怀良觉着有些恍然。

“我送你回你的住处。”他突然听见自己这样说。

程筝本怕麻烦了他,因着自己似乎找了他许多回,可既然周怀良开了这个口,她也没有不搭顺风车的理由,还能省下一笔叫车的费用。

她伶俐地跑来,二人钻进后座,周怀良合拢双腿规矩坐着,程筝关车门时身子一歪斜,飘开的头发落进周怀良眼睛里也像流苏。

想起适才与吕司令讲话时她那副不怀好意地笑脸,周怀良又是轻轻地一哂,问询道:“住哪里?”

程筝的眸光飘忽了一会子,便道:“哦,我这几日是睡在鹤少爷的工厂房里。”

周怀良的轻哂的唇角稍稍落下来些许,短暂地思考之后,便觉得是自己多想,平声叫邱岭将汽车驱到制铁工厂去。

一路黑烟,周怀良见到了栋临时建起来的砖房,眉头先是一皱,程筝对他一路跟随自己到门口的行为动机颇感奇怪。

她一面从手提包里掏钥匙,一面向侧边溜去一道探量的眼风,心中微觉窘迫,可毕竟周怀良才引她见到吕司令要了款子,也不好过河拆桥,于是只得暗示一句:“我就住这里,想来邱岭也在车里冻着,良少爷别叫他好等。”

周怀良的面色是钢铁似的不动如山,他实在高,站在身后将一切的电灯的光都覆盖了,程筝的钥匙半晌捅不进锁眼,单只听着他极淡的语调:“有些渴,我不能够上你的房间里喝杯茶么?”

钥匙继续向锁眼里戳,程筝心说将才那么贵的名茶你不喝,你到这破屋子里喝的是哪门子茶。

这腹语刚一打起来,门倏地从里面开了。

一张冷白的精致的脸从门缝里遭一点光给晃亮,周怀鹤顶不高兴的声音中止在半截:

“我道你是彻夜不——”

“归”字尚未开口,两位亲兄弟的眼光碰到了一处去。

周怀鹤的眼光更怨,冷呵出一声来,像是说你又勾来一个好男儿。

周怀良并未料想到程筝与周怀鹤是同住一间屋子的,他那本就不算松散的浓眉此时蹙得更紧。

程筝便夹在这二人中间,又摸起鼻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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