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第3页)
“毕竟是您的嫁妆,有点儿感情很正常,理解……理解。”程筝尽量顺着她说,免得老人动脾气。
程芸菁动动嘴唇:“你就听玉玲的,打算回到过去改命?”
程筝用鞋尖蹭地板砖的缝隙,无奈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就你跟姥爷两个亲人了,就在这儿等着给您送终不成?”
“之前呐,我其实不信这些,觉得那些求神拜佛的,是糊涂,活被骗钱的靶子。”她说,“可是后来您病了,诊所的人说治不了,医生说治不了,花大钱看专家的诊,也劝我别治了,过不了几年就——”
她没心思说下去,闭了嘴,程芸菁却不当回事,接过话茬:“说我没几年好活,别花冤枉钱,合理,姥姥也是这么想的。”
“人家爱怎么劝怎么劝,我不听就行了。”扣着病房的床单,程筝倔强着说,“而且现在玉玲不是说有办法吗?我就来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好交代给我的,就算您什么都不告诉我,这病我还是会给你治,就是危险点儿。”
“你啊。”姥姥靠着枕头叹气,“小丫头片子,也会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了。”
“你真的不会杀他?”姥姥复问,“如果你那么干了,以后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再说,以后能是多久以后?”
“一百年。”程芸菁突然说,果断速度叫程筝怔了下。
敛下眼,她违心道:“放心吧,您想保下他,我不动就是了,只是过去处理一下孽缘而已,他的命别绑在我们家就行了。”
程筝故作轻松道:“我叫他入轮回,行了吧?”
程芸菁看看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张嘴,就说起另一个“程筝”来,说话时,迷茫的视线夹杂浓浓怀念。
程筝,1910年生人,出生于佃户之家,家有一亩良田,父母务农。
随后军阀割据混战,佃租加重,当时的管辖这片地的人叫王利民,他要求改种罂粟,自产自销。
恰逢程筝母亲大病,1929年,程筝被父亲程翰以八十大洋的价格卖给王利民作丫鬟。
王利民见其面容灵动、性格强犟,于是转而赠予给当时驻扎河北派系的旅长少将周怀良,周怀良毫无兴趣,其父周峥却偏信方士之术,截胡意图收作六姨太。
意在以“筝”补“峥”,正其中气,延其性命。
“…………”
轿车内皮革和燃油的味道混杂难分,程筝忍住反胃,将这些事情在脑中囫囵过了一遍。
鼻腔里那点燃香的味道还久久不散,临行之前玉玲在电话里一再强调:首先要保全她自己的性命,其次是解决周怀鹤的事,要杀还是要救,由她自己定夺。
只是现在这情况……
她被五花大绑扔在后座上,涎水将口中帕子浸透,双手双脚也被捆出了淤青,一动便疼痛难忍。
按流程算来,现应是到了程筝十九岁被卖给收佃租的王利民,王利民为向周家长子周怀良示好,将她捆了送到周怀良驻扎天津的公馆里。
老牌汽车颠簸不止,在一次次晃动中,程筝在脑中梳理时间点。
还来不及细想,车停了。
“王团长闲在,有何贵干?”听声音是一位年纪不小的妇人。
“给周少将送个人。”王利民和声和气。
“什么人呐?大少爷没交代过。”
窃窃私语的细碎声音,程筝躺在车里一点儿也听不着了,等了得有将近半个小时才有有人将话,外头那老妈子高声吆喝:“大少爷说了,府上不收丫头,叫您哪儿来的丢哪儿去。”
她身子动弹不得,筋骨酸痛,忍疼听着。
“前阵子周家不是还到处买丫头吗?我以为——”
“呸呸呸!”老妈子吐起唾沫来,“我们大少爷是为了给老东家庆生,老东家近日身子骨弱得不行,吃的药要跟那小少爷有得一拼了,收了个相面的方士说找个八字合的、名字里带同音字的,给东家冲一冲,大少爷这才费心。”
像是极为嫌弃似的,老妈子声音细声细气,说得飞快:“真以为大少爷跟老东家那浪里白龙似的……”
意识到在外头揭了老爷子的短,她马上就矢口否认:“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
王利民也懒得同她掰扯这事,只是骤然想到:我收的这丫头名字里就有‘筝’字啊。
讨不得上司的欢心,叫他家老爷子高兴了,说不准也有好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