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第2页)
程芸菁女士默默垂视她,不轻不重压她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两个字——因果。
玄乎的东西她听不懂,只记得有记忆以来,姥姥从来没叹过那么长的一口气。
现在,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了。
程筝坐在凳子上笨手笨脚给剥了个耙耙柑,搁在果盘里叫姥爷待会儿休息的时候吃。
“晚上你回去休息吧,找个护工撑两天,钱我出,然后星期四等那北京医生过来了,你再过来。”
话刚说完,老头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要摇脑袋,程筝截住:“哎,别犟啦,回去睡个好觉,别姥姥还没好你就又倒下了,到时候才是受罪。养好身体为主,姥姥的病我会想办法的。”
他坐在陪护床上,低头把剥好的粑粑柑掰开,“找了这么多医生,都说是稀奇病,你能有什么招儿?”
病房外头的窗台上立了几只麻雀,给死气沉沉的医院添了点儿生机。
姥爷把橘子含在嘴里,口齿不清:“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程筝把脑袋拧过来:“什么办法?”
咀嚼的动作停止,姥爷干巴巴的嘴唇吐出一个人名来:“玉玲。”
身体僵了一瞬,她想起今早覃梦华跟她说的话,试探性问了一句:“青檀山上的玉玲师父?”
“是啊。”
程筝一闭眼,肩膀塌下去:“人民教师陈方怎么还信这种糊弄人的东西?你不会花了很多钱去请人家吧?”
姥爷转了转手里的粑粑柑,说,人家没收钱。
可是覃梦华说找这个玉玲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超级有钱人,怎么会不收她们家钱还来给她姥姥做法。
“怎么跟人家说的?真一分钱不收?”
姥爷摇头:“真没要钱,就叫我把咱们家家谱里那几号人各自的生辰八字都写在一张红纸上拿给她看,看完就说后天下山专程过来给你姥看看。”
后天,也就是周三,恰好在北京专家会诊前一天。程筝兀自琢磨了一会儿。
紧接着,姥爷往病床上的老太太那儿投去一眼,声音轻下去:“而且,是你姥交代的,说要是有什么大病,就去山上找这个玉玲。”
这件事在程筝看来,无非是两个老糊涂被有心人诓骗,跟覃梦华那个表姐一样,这个玉玲师父也真是有本事,怎么能做到张嘴就来,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
看了眼时间,再晚就赶不上地铁了,程筝站起来欲走,嘱咐了一句:“俩小时以后我叫的护工会过来,她来换班的时候您就回家休息,别硬撑着。”
临走前,去捏了捏老太太的手,床上人打了针以后还深睡着,眼角嘴巴都皱巴巴地紧闭着,去年程筝给她染过的头发,一下子就又白完了。
程筝弯腰,轻轻挨着姥姥耳朵说:“程芸菁女士,我走啦。”
床上的人没动,眼睛仍旧紧闭。
回家以后,程筝把当天的工作结尾,洗完澡吹干头发以后盘腿坐在床上。
褪黑素吃了容易做梦,所以她今晚决定不碰了。
睡前还专门去小区楼下的绿荫道里转了几大圈,走得浑身冒汗,现在身体极为疲惫,应该是沾枕头就睡,绝不会做梦。
闹钟定好,舒睡环境布置好,一切都很完美,Perfect!
程筝倒在床上,戴好眼罩睡觉。
当晚。
橡木搭的床头柜,楼下花园里戏班子的老生浑厚的声音响彻天地,锣鼓一齐响起来。
她又回到这里,身上人像是心有怨恨,将她翻了个身,冰凉手指不轻不重捏她发了汗的下巴和鼻尖,温热唇瓣拂过她湿润的眼角,舔去她的眼泪和热津津的汗液。
鬼魅一般的男人声音弱声弱气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病死过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这么浓的欲念,日日夜夜都来光顾。
在梦里可以看清他姣好苍白的脸,浓黑的眼瞳,被落地台灯的暖光投出睫毛和鼻梁的阴影,长睫一耷,软红的唇张张合合,声音泛起委屈来:
“骗子,我死了你就不爱我了。”
这次倒是听清他的话了,只不过说得让程筝脑子发懵。
朋友,讲讲道理。
Whoare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