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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将师妹交给你。”
闭上眼睛,陷入到遥远的回忆之中,“我甚至在想,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不害怕她的拒绝,又或者是吐露心意被拒绝,也比现在这样沉浸在无限的自责和缅怀之中要强得多。”
除了连乔,在场之人都为之一愣,其中最惊讶的是迟纵深,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为一声轻笑。
大概是觉得可笑,又觉得没意思。
钟蕴的剑躺在桌前,被放在剑匣内,残破的不再完整的剑灵,失去了主人,又长期没有保养,整个重剑身上都铺满了锈迹,重新回到主人画像下方,笨重的剑体微微颤动,更像是无声的呜咽。
“阿蕴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能做出那种事。”虞南子盯着他,脸色惨白,连唇色也像白纸一般,“甚至到现在,你都还要掩藏事实没有任何悔意吗?”
迟纵深不说话。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和金珏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一个她最爱的人和一个她最信任的朋友同时背叛她这样荒唐的事?”
“你以为你会保护得了金珏一时,能保护他一世吗?”虞南子冷冷道,“她身上背着这么多的血债,背了那么多条人命,剩下的生命往后的时间里,都将一直活在阴影中,你应该也不想这样。”
迟纵深低下头,仍旧是那句,“抱歉,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打到你知道为止?”靠在门框上,连乔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反正我们子午谷从来不忌讳屈打成招的,啊我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一批没怎么开封过的新的刑具,十八般折磨样样精彩,我觉得可以给你轮流试试。”
这么以下犯上的话也没有引起哗然,迟纵深只是掀了掀眼皮子,“如果这是因为得罪连谷主而应受的惩罚,迟某无言以对。”
差一点上去就是一脚,白花惊拉住她,维持最后的体面。连乔指着他,“我真的不明白,金珏是给你灌了迷魂汤还是你手上被她抓了什么把柄才让你这样卖命。迟家主,你这么做至少能给一个理由吧?”
在你犯了这么多错,犯了这么大错而无法挽回,至少能给一个理由。
“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无私的人,你虚情假意虚荣至极,从你以前的种种行为和习惯上来看,你绝不是这样一个无私为他人扛下一切的人,你就这么喜欢她这么爱她要替她揽下一切责任?”
做了个“停”的手势,连乔打断他又要说“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谈因为喜欢她背锅”之类的话,“你们之间有没有关系干了些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非要我把你们压倒一片藤蔓的留影石影像贴在万机名贴前列,让我因为传播不雅画面被乾元剑宗关禁闭,让你老当益壮的场景万古流芳,你才肯停止说实话吗?”
额……
在场一阵沉默。
同样沉默的还有要说“这件事我们本来就是清白的又何谈给出理由一说”的虚伪的迟家主。
迟家主为难的看了一眼连乔,又看了一眼迟星垂,“小姑娘家家的,你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连乔说虽然我很粗鲁,但我是个好姑娘,看你这表情,我觉得我这招赌对了,迟家主,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以保证你不流芳千古。
迟纵深忽然笑了一声,连乔问怎么这很好笑吗,迟纵深摇了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迟星垂,“这一辈子,我很愧对星垂,但是看到你这么维护他,这样义无反顾的为他出头,我很欣慰。”
抬头看了一眼钟蕴的画像,又望了一眼常云峰外翻滚的乌云,迟纵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乔,看到你这样对他,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我。”
“星垂其实是最像我的,无论是他的相貌、品性……别这样看着我,其实好像以前的我也不是这般惺惺作态,谁曾经不是一个赤诚少年呢?”
笑了笑,迟纵深接着道,“那时的我和现在的迟星垂一模一样,不受上一任家主人喜欢,即使能力突出,也永远被拥有强大母家的哥哥们压一头。”
无极剑宗的天河波澜壮阔,从天际的这一端连接到另一边,一直到大荒原,到妖兽界域的千湾河流,最后一直连通着隔绝六界的百丈河。
被打压多年,即使个人能力非常出众,迟纵深也依旧保持着低调的习惯,但在再一次被兄长欺辱且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奋起反抗,造成了三脚猫兄长折了手臂。
即使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父亲还是呵斥他下手不知轻重,懦弱的母亲也随之附和,说他不懂事,私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出风头少露锋芒。
站在天河尽头,夜幕降临,远方的天际染上一层鲜红的背景,让偶尔停留的云层铺在周边,形成一点点像杂质一样的墨迹,像是触目惊心的脏污。
少年喝完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将所有的愤怒与不公全部写于纸上,封进见底的潭中,又扔进不见底的深渊……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宣泄方法,只有将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投入这奔腾不息的河流中。
毕竟在他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是某一天少年在喝完一谈粗瓷瓶糙米酒后,正要将酒坛扔进长河中,却发现脚边有四只酒坛。
“一、二、三、四……”数了几遍也仍旧是四个,少年有些发懵。今日的钱也只够买三坛酒,为什么会出现四个坛子……以他的酒量,也不至于才喝了这么点就开始眼花。
四个酒坛都是空的,但其中有一只的口被封好,少年打开看,发现也是一个诉说心事的“漂流瓶”。
不,不是诉说心事的,而是针对他的心事,给予回复的回信。
少年一共丢过三个坛子,分别说的是自己最近的遭遇、命运的不公和自己想做并且明明可以做到但却不被懦弱的母亲所允许的事……她说所有的锋芒在别人眼中都如同尖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优秀可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祸事。
坛中有三封信,针对这三个问题分别做了回应。
一封信是安慰,一封信是帮他分析现在的处境,还有一封信类似于毒鸡汤,叫他跑快点,跑到修得只能摧毁别人却不能被别人所动摇一步的地步,那时候无论是谁都不会并且没有资格再在你面前指手划脚。
信上的字迹隽永清秀但十分有力,少年坐在河边读完了三封长长的回信,心中郁结的气氛也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连同着多年来的烦闷也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