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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星盘上火光的方向看过去,姜濯筠背光而立,怀中揽着晕厥的戴月。
在她们周围和背后,无数看客自发地守在她们身旁,影影绰绰、摩肩接踵,在喜宴中生生撕开一个豁口,显得她这个代表权财两清的符号有些孤僻和荒诞。
在水玲珑眼里,姜濯筠看着戴月的样子温和沉静,不似初见时飘逸出尘的模样,更不似星落江上要挟她做交易时冰冷到令人畏惧的模样。
她只是答应改换自己与姜濯筠在喜宴上的顺序,没想到就能有如此成效……这是不是说明,姜濯筠在挣扎之中决定好了自己的结局呢?
她有些佩服,又有些向往。
姜濯筠比她勇敢太多。
事件的发展不但超出水玲珑的预料,就连姜濯筠也没想到戴月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她迅速放弃先前的计划,抬手把冰霜凝成的琴身挥散。
如果按照原计划,她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要是当场诛杀轩辕长庚,姜家和轩辕家势必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而汐灵有死后重生的秘技,只要一切顺利,她大可以金蝉脱壳,彻底改头换面。抛弃盛名与荣誉,抛弃高贵的出身带来的便利,抛弃所有别人强加在她头上的冠冕,抛弃过去被使命死死圈定的自己。
她现在只想为自己活着。
她素来不屑那些行事毫无避忌的修士,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到底还是变了。
这出不堪的戏码原本会在戴月比剑时上演,那时戴月想必无暇顾及轩辕府的喜宴,对手是霜寒剑黎逍,输赢都不会太轻松。若输了自然是要医治半晌,若赢了,归一门世代追求的归一神剑在手,又怎么能分出心思来理会一个背弃她的“朋友”呢?
姜濯筠知道戴月是会受到喜帖的,她也气她和白荼一道失踪,受到喜帖怕是也会无动于衷吧。
可是她还是心软了,看着戴月满身伤痕的样子,姜濯筠知道自己心乱如麻,按下杀戮的计划只为知晓最终成败。
看她胜得惨烈,也看她跌跌撞撞地问路前行。
看她许下诺言,冲动地把自己卖出去,意图竟是为了自己的自由。
自由。
她说这话的样子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对她的不公都扛在自己身上,幼稚又莽撞。
可是,她信了。
姜濯筠看了一眼怀中的戴月,只想着这是唯一能拉住她留在此地的念想。
但她又很犹豫,吸引对方的到底是过去那个光鲜的木偶,还是现在这个随时都会疯魔的怪物?
戴月睁开眼睛以后要是发现自己变了,会不会失望呢?
她手中的力道紧了紧,像是要把怀中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直到自己月白的前襟染上血色,才猛地惊醒过来。
轩辕长庚似乎不能接受现状,正要张口痛骂,姜濯筠只是瞥了一眼。
“别吵。”
轩辕长庚听着识海里的声音,只觉得背后生出一股濡湿的凉意,仿佛自己再发出一个音节,这股无形的水流就会灌进他的口鼻,让他窒息着死去。
姜濯筠听着戴月均匀的呼吸声,缓缓朝着归一门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发地向两边散开,无人发出嘈杂的响动,仿佛害怕惊扰谁的清梦。
戴月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纯黑的无限空间,在不远处亮着一抹桃色的微光,她试图看清自己的手却失败了。
这种黑暗像是浓稠的沥青,没有头绪,无从下手。她只好朝着那抹悬浮在空中的桃色靠近。
她很意外,这个东西她见过,是桃色方块,很久之前失去了联系,怎么呼唤都没能找到它。
然而现在看上去又有几分不同的地方,这个桃色方块从中间裂开了,原本相连的地方变成一道不规则的裂口,那裂口上还有彼此离散的像素点。
就像一只被撕开的信封,只不过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戴月正琢磨着里面消失的东西是什么,却借着光看见了自己的衣袖。
白色的,像是医生穿的白大褂。
她悚然一惊,又想起先前在心魔幻境中遇见的叫“明组长”的女人,对方也是这样一幅打扮。
“在外面想起来是违律,在里面就不一定了,因为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戴月猛地抬头,对上桃色方块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无机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