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第4页)
明霓夜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凭借她的上课经验,她不认为自己这方会处于劣势。
她于是拉了拉身旁黎景衡的袖子,小声问他,“黎伯伯,那些是坏人吗?”
黎景衡年少时与焚川妖皇私交不错,他看着这个懵懂的故人之子,眼中不禁泛起笑意,“不是坏人,别怕。”
甘于卮接到钟离沧的纸鹤之后也匆匆赶来,于是这一行人便在归一门内开始了复议审判。
死狱的人,也没料到事情最后的走向会是这样。他们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不卑不亢地陈述己方得知的消息。
“此子实为九幽魔将仇云津与昆仑弟子沈浮生之子。非我族类,半鬼之体,混迹人修宗门必然身怀狼子野心!若不及时押入死狱,将来恐成心腹大患。”
钟离沧听见自己小徒弟的名讳,不禁绷紧了神经。他在秘境中消失了二十年,没成想再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是在他儿子的复议审判上。
沈浮生谦逊知礼,天资出众,钟离沧很难相信他的儿子会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至于九幽魔将,彼时在雾泽灵洲也只是击退了进犯雾北的海族,并未伤害人分毫,是以如今雾北还保留着九幽生祠。
钟离沧隐约记得仇云津是被关押在死狱之中,永世不得重见天日,那么他的小徒弟可能也在死狱……
不知想到了什么,钟离沧面色一凛,言良的弟子似乎也有一个叫仇风的。
当时只记得处理他那花精弟子的事了,对那个仇风确实少有注意。
难道这一切都是言良在从中作梗?钟离沧眉头紧皱。
黎景衡听了死狱来人的话,也不急躁。他沉稳气质总是让人安心,也难怪天道宫掌门对他向来敬重。
“既能说出这般笃定的话,想必圣使大人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妨一同说出来,也好让我等心服口服。”
死狱的人面面相觑,似乎带回仇风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于是一个来使只好硬着头皮说:“仇风其人,生性极恶。据圣使所言,其弑父杀母,屠尽昆仑门人。此后,我界人修与妖魔鬼怪将会不共戴天,最终逐一被歧渊之火燎尽,再无反制之力。”
当着昆仑掌门的面说这些话,死狱来使表示很有压力。
听了这些话,仇风哑然。因为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尽管那个时候他已经被言良制成了药人,但这些事确实是他被控制着亲手做下的。
他身上的血污黑得像是层层叠叠的血痂,污秽而丑陋。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重活一世是出于什么契机,是赎罪吗?
他不信鬼神,可是上辈子万箭穿心的那一刻,他记得自己在心里许愿,想自由,想不受制于人,想扭转命运。然而命运却如洪流一般轻而易举地把他击溃。被言良操控着杀死父母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工具。
他不愿承认的是,他一直在后悔。
为了那些无辜的亡魂,为了自己灰暗童年里坚定地牵起自己双手的父母。
他生于死狱,恶人环伺。
每分每秒他都想逃离,去一个不用提心吊胆的地方生活;每时每刻他都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谁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一把只会杀人的利器,变得比所有死狱里所有恶人加起来还要肮脏。
那些数着日子也要逃避的小时候,竟然是他颠沛流离的一生中过得最好的时日。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人爱他。
尽管他摆脱了言良的控制,甚至把他抓起来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他成了魔君,受万人敬仰,坐上王位的时候心里还是空的,再多的痛苦和麻木都无法填满那种支离破碎的空虚。
——那些错过的人生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本该是怎样的呢?
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无稽之谈。”钟离沧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似乎是怒极。
死狱使者被他的威压所慑,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仇风扯了扯嘴角,他知道钟离沧此人最重视不过宗门声誉,被死狱来使如此“诋毁”,也难怪会恼怒。
“我信沈浮生的儿子不会是那种人,”钟离沧强行平复心绪,“此子年岁不过十七,死狱何以要向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兴师问罪?”
在场几人俱是一惊,没错,仇风此时确实只是个孩子。
“若他真是那般狼心狗肺、十恶不赦之人,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毫无罪过的他承担一切。”
仇风短暂地陷入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燕淮的影响,他有一瞬间真的相信钟离沧是为他说话的。
“依我看,不如辛苦你们几位关照这位小友一些时日,再向圣使大人复命。”黎景衡语调柔和却带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强势。
甘于卮点了点头,他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