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问雪是她的神明(第2页)
明疏白发落满了肩头,连眼睫都隐隐约约白了几根,云锦用手轻轻的碰着,看他如蝴蝶振翅般轻轻扇了扇,好像在苦恼何人打扰他的清梦。
那层消失的薄雾又回来了,笼罩了明疏的全身,他好似快要羽化升仙,白色的衣衫萦满了天光。
云锦手中的灵力一直没有停止输送,可惜明疏妖丹空虚,怎么填都填不满,她不过是一介凡人,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她嘴唇紧闭着,倔强地不肯停下,手底下那具身体鲜血淋漓,冷得像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她捧着明疏的后脑,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不住心慌。
她没办法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下意识向衾问雪投去求助惊慌的眼神。
三千客是她云家尚在时,铸造的最后一把名满三界的绝世名剑,随着这把剑的出现,云家最后的荣光也被耗尽,从此以后,便是家破人亡。
她被衾问雪从死人堆里捡了回来,在乎的也不过是眼前这几个人。
荡开的火焰早已平息,灼烧了一切脏污的白骨腐尸,世间归于了安宁,云锦收回三千客,剑鞘发出不满的嗡鸣声,它漂浮在云锦周身,好奇打量着昏迷不醒的明疏,似是在好奇,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大了,还和从前一样赖床不起,明明天早就亮了。
它戳了戳明疏的身体,想要得到回应,但那个人不理他,还是那么装模作样。
“尊上……”云锦轻声开口。
衾问雪手指一抬,指尖亮起微弱光芒,明疏在白光之中身形渐渐缩小,衣衫落地,他变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白狐狸。
白狐狸毛发打结,上面沾满了灰尘和血,它因为疼痛而蜷缩起了小小的身体,脑袋埋在肚子里不肯出来,看起来好不可怜。云锦轻揉着小白狐,动作小心温柔,给他梳着打结的毛发。
衾问雪看着怀中的时闻折轻蹙眉头,这人睡着了手劲反而更大了,霸道地抓住他的头发不放。
她示意云锦将小白狐抱起来,放在了他还有一丝余地的怀抱中。
小白狐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团吧团吧身体埋起头开始睡觉,他觉得地方有些挤,便顺势踢了一脚和他争地盘的时闻折,而后才心满意足地靠着衾问雪的胸膛开始休养。
三千客也不甘示弱想要上去贴贴蹭蹭,云锦扫了它一眼,它悻悻地又飘回了云锦身边。
云锦看衾问雪负担实在太重,便开口道:“要不把时姑娘给我吧,尊上。”
衾问雪摇了摇头:“无碍,我在给他们疗伤。”
“尊上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云锦说道:“你的毒又该发作了。”
“没事。”衾问雪示意对方带路:“走吧,这庭院结界已经碎了,不宜久留。”
云锦点头应下,三千客发出清亮的剑鸣,她握住剑柄,一剑扫了出去,火芒凭空而现,破空声扫荡起枯枝落叶,院子里飘然而下的碎叶犹如漫天飞舞的大雪,在火焰下无声泯灭,尘粒缓缓落下,掩埋了所有。
哪怕是晃眼的白日,祠堂那盏油灯也仍旧亮着,烛火焰尾直直飘到了祠堂顶上,它静静注视着匆忙赶来又离去的人,犹如一个迟暮的老人,静待原地,只能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故人悄然离去,那些噗呲亮起又暗下去的火花是它无声的挽留,仿佛也在故人转身的一瞬间说了声:“你来过了、我还在这里。”
衾问雪在此刻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他转身看了一眼祠堂中央孤零零的土龛,土龛上的灯火摇摇晃晃,看起来脆弱地经不住风微微一吹。
土龛上方那座神像一如当年,他怔愣片刻,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对他说:“小蝴蝶,
心中突然传出一股陌生的情绪,牵扯着他的神思一颤,那情绪悄然离去,令他抓摸不住,但留在心底的余味,却是那般魂牵梦绕,令他有些荒谬。
“尊上。”云锦开口提醒,清晨的风很凉,况且在这样怨气极重的地方,衾问雪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衣角踏过门楣,脚步声渐远,时闻折在昏睡里好像听到了一声来自很远很远时空的叹息声。
那声音太过无奈悲伤,她觉得只有在人身死之前,想起自己还有未了夙愿的情况下,才能发出这样的怅惘声音吧。
她听不得这样的声音,恨不得跑过去问对方:“你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为什么叹气,你不开心吗?”心腔中升起汹涌澎湃的正义感,开玩笑,时闻折在学校可是蝉联过无数届好人好事获奖者,于是时闻折指尖动了动,仿佛要挣扎着爬起来,帮助对方完成夙愿。
有风从地底吹了上来,带来了难闻的土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