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简州上（第2页）

曲莲跳到许念的肩膀上，舔了舔唇，用传音把故事缓缓道来。

河东孟氏是名门，汴京两县人尽皆知，许念和宋尧少年时也曾路过孟宅，有些印象。

孟初寒从小接受礼教，始终遵循着家族对他的期望，学业优异，品行端正，见识远超同龄之人，因如此，他对身边之人都有种疏离之感——面对先生的教诲，他虚心聆听；面对友人的夸赞，他从不张扬；即使在父母跟前，他也只是平平淡淡地保持着孝顺之子的形象。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渴望释放自己，寻找真正的快乐。

弱冠之年，他因为一场病而爱上了身边的一个名唤青芜的丫鬟。

青芜从遥远的乡下来，美貌又善良，日日贴身照顾他，无微不至，不仅不怕染病上身，还会主动说一些家乡的趣事给他听，陪他解闷。

——“阿郎听说过四只耳朵的猫吗？婢子就见过一只，那东溪庵水神庙前面的沱江岸上曾有个老鼠洞，藏着成千上万老鼠，经常成群结队践踏庄稼，人人痛恨，这四耳猫昂头蹲立，怒目圆睁，尾巴上翘，杀气腾腾，抓尽了所有的老鼠方罢休。”

青芜口齿伶俐，笑容甜美，说起话来停都停不住。

孟初寒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乡野之事，越发觉得青芜活泼灵动，十分可爱。

病愈之后，他向父母提出收青芜为通房，本以为事情顺理成章，不想从父母口中得知了关于青芜的另外一件事。

孟氏翁婆对儿子语重心长，说本来想等他病好再告诉他，下个月便要打发青芜出门。

孟初寒生平第一次顶撞了父母，质问原因。

翁婆隐晦地告诉他，青芜趁他病时偷走了房里的几件珍贵古玩，所有对他的好其实都只是障眼之法，那几件古玩前一日还被他们的朋友看到在铺出售，问东家，正是青芜的哥哥送来的。

孟初寒不信，只觉得是父母为拆散他们编的谎言，回去便找青芜当面问话。

——“青芜，你别怕，实话实说，如果他们冤枉了你，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自己热忱的目光，青芜闪躲了眼神，低下了头。

几日后，青芜被送出孟府。

孟初寒没有挽留。

许念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即使事实如此，他也没有一下子就把青芜当成欺骗人感情的狐狸精。

有过之前的经历，他知道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人无绝对，妖也有亦正亦邪的。

“你后来还有过问此事吗？我是说，在你化为灵愿之后。”许念等小流浪吃完，拿起碗，往厨房走去，“会不会青芜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流浪吃完饭也很讲究，舔过牙齿，还用爪子蘸水给自己洗了洗脸。

曲莲：“说吧，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小流浪点了点头：“喵。”

许念问到了点子上。

小流浪跟到厨房门口，把后来发生的事也说了出来。

东京陷落之时，孟家为国守节，孟初寒直到金人破门问罪也没有屈膝投降，被夺去生命。

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家门前的桃符缠住魂魄，附身在了一只简州猫的身上。

他跑到水缸旁边看自己的倒影，一下子就想起青芜说过的四耳猫。

——“青芜。”

他忽觉自己与青芜的缘分还没有断绝，于是跑到青芜家中窥探内情，这一看，才知道青芜当时是如何的处境。

这户人家不仅贫穷，父母还偏心。

青芜八岁就被送出去做各种活计贴补家用，而她的哥哥却能整日穿着体面的衣裳在街市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青芜不想理会哥哥，却奈何不了父母对自己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