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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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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让陈丽莲为难,但是犹豫了半秒还是说出前提条件,“要云修杰不在的情况下,抱歉,我现在还是做不到用正常的心理状态和他见面。”

少年表面性子温和,一旦执拗起来像块软硬不吃的石头。

云家经济条件差,云国伟酗酒嗜牌九,恨不得一天到晚扑在麻将桌上,全家只靠陈丽莲一个人的稳定收入。

陈丽莲每天离家工作前会在桌上留下饭钱,让两个小孩分着用,一直没怎么上心,直到某天班主任急匆匆打电话给她云筝低血糖饿晕在教室。

陈丽莲在小学医务室里,头一回认真打量云筝,小孩瘦巴巴又小,身上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寒酸又可怜。

医生和班主任简要说明了情况,吃的东西太少,小孩又在发育期,营养跟不上发育,低血糖晕倒很正常。只不过不让小孩吃饭的家庭,在燕京小学很少见。

医务室随之而来的沉默苛责和无声疑问,让陈丽莲无端升起羞恼的情绪,仿佛那些没出口的诘问正化作实体,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神经。

她在小小的医务室当着所有人的面,忍不住厉声责问云筝每天偷偷把钱花在哪里。

小孩躺在病床上输着葡萄糖,手臂纤细苍白,扎进细薄血管的针头隐约可现。

听见她的责问,云筝一如既往保持胆怯的沉默,眼皮垂着,不敢看人。

陈丽莲不是当着外面人教训小孩的性格,领云筝走前只鼓囊抱怨,“平时看不见,关键时候又爱装哑巴……”

回家后,陈丽莲两三句概括了这件小事,冲着云国伟埋怨吐槽了句,“你看看你兄弟小孩,性格养得也太差了,平时照顾不讨好就算了,给钱了还不吃饭,钱不知道用去哪里。我去学校,老师还以为我虐待小孩,下次打电话,要去你去。”

云国伟当天一直输牌,灰溜溜到家,听了陈丽莲的话,脾气立刻上头。他一直奉行“棍棒出孝子”的教育理念,抓起笤帚就往云筝身上打。

夏季校服劣质薄,小孩皮肤细嫩,经不得粗糙的笤帚,身上立刻出现或粗或细的红色条痕。

云国伟粗声逼问,让云筝老老实实回答每天的饭钱花在哪里,是不是跟什么不三不四的小孩不上学偷溜出去买乱七八糟零食。

陈丽莲没想让云国伟打小孩,但她也懒得劝,毕竟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

云国伟反复抬臂再狠狠挥下,空气中甩出慑人的“呼哧”风声,老街巷尾的房子不隔音,但没人注意到云家“教育”小孩。

因为云筝的忍耐力远远超于同龄小孩,若当下的境遇换成是云修杰,早鬼哭狼嚎哀叫,恨不得让街头巷尾都听见同情他的惨状。

小孩如果不服训,成年人眼里单纯的“教训”会逐渐变味,更多地演变成一种较量和立威。

云筝一声不吭,埋着头双膝抱臂躲在墙角。他的头发很长,几乎快严严实实盖住耳朵和眼睛,为了省钱,总是要等到很久才剪一次。看不见情绪。

像稚嫩初生的婴儿,保持抱膝的自保姿势。

“呼哧呼哧”的笤帚落在云筝身上,发出闷闷的“肉声”,没几下打坏了一把。

云国伟得不到回答,怒火冲上头顶,在逼仄的小客厅里急促寻找下一把合适的工具,不断粗声怒吼,“问你钱用去哪里了装什么哑巴!跟你爸一个德行,到死都不爱说话,憋着使什么坏!”

“一家子的钱供你吃供你喝,你倒不知道使哪里去了。再问你最后一次,钱呢?!”

云国伟从小院里拽下个旧衣架,两眼怒瞪角落里蜷缩瑟瑟的身形。

蜷缩的小孩抬了下头,黑发遮掩的眉眼不澄澈,不正常的眼白占据过多,浅色的不规则眼瞳颤了下,像是在半空中和某人对视了下,又迅速沉默低下头,苍白薄唇死死抿紧,什么都不愿意说。

执迷不悟的犟种回应像一簇火舌迅速点燃油桶,彻彻底底引爆云国伟。

仅仅五分钟,铁制衣架扭曲变形,断裂的关节像是被什么可怖的力道硬生生掰断,凄惨地不成样子。

纤细的衣架在半空中抽打出的音调尖锐高扬,云国伟累得气喘,熬通宵打麻将的眼底血丝遍布,死死瞪着闷声呜咽的小孩。

“还是不肯说是吧,那干脆以后都别给钱了!反正给了也不吃饭,一笔笔账你都给我记着,别装聋作哑,听见没!”

陈丽莲那会儿听见丈夫意气用事的决定,略微皱了下眉,视线淡淡略过小孩浸染条条血痕的白色校服,还没来得及说话表示反对,家里另外一个人倒先她说话。

“凭什么不给钱啊!!”

云修杰刚一脚迈进家门,他正处变音期阶段,挤压着细窄的喉管发音,听起来像扁扁公鸭嗓。

陈丽莲瞪了他一眼,呵斥说,“回去做作业,这里没你事!”

云修杰书包一丢,耷拉着一副宽脸,老大不高兴,大声嚷嚷,“怎么没我事!”

“他没钱了我怎么办!”

话音一落,云国伟和陈丽莲瞬间愣了下,猛地心领会神抬眼对视,视线慢半拍地犹豫下落。

可能是太疼了,也可能是太害怕了,房间里的每一声轻响动能让他肩膀一颤,哪怕只是轻微的脚步摩擦,他都会下意识往后缩,后背紧贴着墙砖,藏进砖缝里,躲进墙角里,仿佛这样能逃脱一顿毒打。

陈丽莲问她儿子,“这段时间是你拿了他的饭钱?”*

云修杰刚踢球结束,满头大汗,往喉管里咕咚灌水,抹了一把嘴,“我想吃点好吃的,同学他们每天下课都去,你给的那几块钱,哪儿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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