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1页)
陆音停右手腕内侧,有块皮肤冷白到突出,是一道像极蝴蝶的疤。
那是十几岁的时候,在江叙舟家里,他好奇地去看一位阿姨熬给江叙舟的药,并提议自己可以端到画室。
阿姨本有点犹豫,但看陆音停亮着眼睛,跃跃欲试的模样,换了个更小的瓷碗和底盘,等药汤温度降了点,才给陆音停。
“小心点哦,不要烫到自己。”
陆音停点点头,很小心缓慢地端着药,走到画室。
江叙舟微微从画布中侧眼,见他拿着药过来,皱起一点眉。
果然,他还没说什么,陆音停就被台阶绊了一下。
“。。。。。。”
江叙舟走过去,蹲下来,抓起陆音停被泼洒的药烫到的手腕,让人过来给陆音停处理伤处。
他给陆音停抹了药,说,“下次别做这些。”
“对不起,舟舟。”陆音停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眉眼,有点抱歉,“害你没喝上药。”
江叙舟似乎一直在调理身体,陆音停担忧询问过,对方只说作息颠倒和太过费神导致的。
学画画的人常有的病症,陆音停于是只能说,那他不要总是伤害身体。
江叙舟说:“什么时候喝都一样。”他把药膏递给陆音停,“回家记得抹。”
陆音停用力点头,又说他也别怪那位阿姨,是自己要求的。
江叙舟冷淡嗯了声,答应了他。
后来烫伤的疤痕愈合,那处的皮肤总是浅一点,看着也像蝴蝶的形状。
陆音停还惊喜地朝江叙舟展示过,让他看自己的发现。
江叙舟心想,受伤了还这么开心,表面却淡淡,没拂陆音停的兴致。
后来江叙舟记忆里,总是会出现那块蝴蝶似的疤痕——那三个月里,他几乎每天,看着沉默坐在床上的陆音停,会摩挲陆音停的手腕,指腹就总停留在那处皮肤。
他没舍得再给陆音停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于是这块无意的疤痕,镌刻着最深的记忆和眷恋。
陆音停也总是一副温顺沉默的模样,垂着长睫,任由他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地摸着自己的手腕。
只是偶尔才会很轻地说一句,“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更伤心呢,舟舟。”
但他的眼泪总是先掉下来,滴落在江叙舟手上,再晕开。
江叙舟抬眼看他绯粉的杏眼,上面蒙着水雾,目光却干净柔和。
那时,他凝视陆音停柔顺垂下的,沾着眼泪的浓密眼睫,和白皙湿润的漂亮脸蛋,总是想。
陆音停对他原来都没有恨意。
只是很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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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叙舟在一个雾蒙蒙的雨天抵达香港。
助手给他撑着伞,送他至早清过场的咖啡店,店长端来牛奶和咖啡,再把一套盛着白糖和牛乳的餐具放在一旁。
陆音停来之前,江叙舟靠着椅背,抿着热拿铁,脑中很多记忆闪回。
想起陆音停总是安静甜美的脸,天真有余,活泼不足,却也总有很多话要说。也想起好的回忆,不好的回忆,尤其是那段时间,陆音停总是扯着裙摆,轻声说他也不是女孩。
他想说的是,江叙舟不要把他当圣女,也不要给他穿裙子,或许更想说的是,不要把两人置于如此扭曲的情境里。
江叙舟那时只是显出包容的神色,表情却漠然,罕见地笑了下,说,“我一直把你当女孩,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陆音停,可不带任何审视评判的意味。
平静得像理应如此。
陆音停沉默,于是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只是很多次,他还是会无所适从地,无意识去拉裙子。
如果在最不健康的那些关系里,性格最软,最不会责备别人的,一定是陆音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