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只小触手(第1页)
文瑛又做梦了。
从小到大,她非常容易做梦。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所有人都这样,她在梦中意识到这是梦时,那么这个梦就会成为她的主导。在偶尔缺乏灵感时,文瑛甚至会为此主动做梦,期望于光怪陆离的梦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灵光。
这一次并非主动,文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再度做梦了。明明她现在并不缺乏灵感。而这是个回忆梦。
她梦见了她小时候……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是对现在而言有些遥远的过去。
文瑛并非出生即孤儿,她小时候是有妈妈妈咪以及姥姥的。不过妻妻俩事业上升工作很忙很忙,那时好像正在闹什么智械取代人工的兴潮?文瑛对这部分过去只有浅淡的印象,在她记事以来,就是个“不太一样”的孩子。
她并不与同龄人融在一处。幼儿园时,她就显得十分孤僻。她游离在人群之外,是个十足的观察者,她的心态是高高在上的,那时候的她认为她是世界万物的主宰,是一切的中心,她拥有无所不能的超能力,天地是为她而旋转。
姥姥家是极为难得的“自然栖息地”。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田园乡村可是奢侈品。文瑛对童年较为深刻的印象都在那里,现在想想,也许是自然的野性养育了她那颗自由的心。
她挥挥手天空的云就会慢慢飘走,躺在竹林外呼唤“风来”风真的会来,深夏的凉风会卷走暑热。闭上眼天就会黑,睡着时整个世界都会为她安静。
天空是她的画布,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变成云、变成星,在或蓝或黑的背景中勾勒出她想要的形状与图案。
在那时,她并不关心忙碌到分不出时间给她的家人。直白说,就是她不在乎她们。亲情不是必需品,那时的文瑛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小孩会在校门口哭泣。她偶尔也会像观察同龄人一样去观察妈妈、妈咪和老师,观察那些成年人的行动轨迹。妈咪有时会在吃饭时接会议电话,妈妈偶尔在家休假时也会突然有急事外出工作,但那些内容仿佛隔了一层什么进不去文瑛的脑子,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们,紧盯着她们的面孔直到一切都浮现出一层陌生的色块。
她们也许是仿真机器人假扮成的真人。文瑛有时候会这样觉得,在极为梦幻的主宰与极为真实可操纵的梦境里,偶尔文瑛会分不清梦与现实。有些大人跟仿真机器人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她们总在做同一件事,每天都在重复的生活,不愿意发生一点意外和变动,突兀的色彩是不允许出现的。一旦程序出了故障,她们就会死机,会生气发怒。
她是一切的主宰,文瑛确信自己是人类,那么她有必要在意机器人的想法吗?显然没这个必要。
不过在长大一些后,文瑛就意识到并非如此。世界并非以她为中心,她的家人似乎也是真正的人类而非机器人,不过文瑛还是不在意。因为那时她接触了绘画,接触了更为缤纷的色彩,每个色彩都会拥有独特的名字,而无数色彩交汇又能织就新的奇迹。
她开始创造,在她的绘画构想中,她仍是主宰。色彩、笔触、图案……她能创造她想要表达的一切。
至于对全息游戏痴迷,这就更简单了。玩家,难道不是游戏世界的主宰么?再如何主打真实感、沉浸感的游戏,也不敢游戏里真给玩家吃现实的苦。再则,文瑛也并非什么游戏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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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睡梦惊醒。
小机器人点着柔和的荧光灯移动至床前,文瑛披散着头发撑起,没搭理它,就这么静静坐着。
这种机器人就这一点好,它会安安分分不主动出声也不会过分体贴,就端着温热的水全程无声一直候在原地。
文瑛缓过神来,抬手将温水一饮而尽。而后才招手让小机器人靠得更近,看了一眼时间。
也许是梦到了小时候,文瑛此刻有些烦躁。这股烦躁裹挟着某种未知的冲动,她赤脚走至窗前,仍能看到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看得到数不尽的霓虹灯光,甚至能瞥见穿梭而过的浮空车辆。
但这里看不到星星。顶楼呢?顶楼其实也看不到,尽管购房宣传中写顶层有最大可能眺望星空,但这片城区已经很久没有星星了。光污染?大气污染?又或是别的什么。
文瑛开了屏蔽,将窗外纷杂灯光尽数遮去。独自在客厅漫步,以此放松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