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岁岁(第2页)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放下空杯,然后,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霍然的脸上,红唇轻启,只问了两个字:
“多大?”
“啊?”霍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
没等他琢磨明白这俩字是问官儿还是问别的,许岁眠已经干脆利落地从高脚凳上起身。黑色裙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她转身就走,高跟鞋声清脆决绝,背影挺直,拒人千里的冷傲,连多余的眼风都没再留给他。
……
从“云顶”出来,热烘烘的夜风一下子糊在脸上。许岁眠有点踉跄地拦了辆出租,拉开车门把自己塞进后座,重重靠进椅背。车窗玻璃映出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外面那些闪个不停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
混乱的思绪不受控地翻涌,乱七八糟地往脑子里钻,一下子就把她拽回了七年前,那个一样闷得喘不过气的夏天尾巴。
西山脚下,岗哨森严、爬满苍翠常青藤的深宅大院。谢家那栋标志性的红墙小楼后,几棵大梧桐树,叶子密密匝匝的,投下浓重的阴影。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
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攥住,骨头都仿佛要被捏碎。许岁眠被迫抵在冰凉粗糙的红砖墙上,后背硌得生疼。
谢卓宁就站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喷薄而出的灼热怒意。他另一只手里,死死捏着的,是那份刚从她包里翻出来的,印着烫金英文的录取通知书。
昏暗中,谢卓宁那双总是锐利沉静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像濒临爆发的火山口,死死攫住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许岁眠,你丫真他妈牛逼!”
他抖了抖手里那张纸,哗啦哗啦响。
“通知书都下来了!屁都不放一个?是不是打算等你丫坐上飞机了,才想起来跟老子说声‘拜拜’?!”
那会儿刚九月头,院里各家小孩儿的升学酒都喝得差不多了。薛晓京去了政法,谢卓宁上了北航,杨知非保送北大,赵西西保送北外……一群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约好了都在家门口念书,互相照应。只有许岁眠,通知书一直没影儿,大家都纳闷儿,她成绩又不差,北京的大学也该有信儿了啊。
结果呢,就在谢卓宁家给他办的升学宴上,觥筹交错间,赵西西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竟当着一众长辈和发小的面,从她放在座位上的包里,“无意”翻出了这份来自大洋彼岸的惊喜。
大人那桌还在推杯换盏,小孩儿这桌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惊愕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齐刷刷地,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谢卓宁骤然阴沉的脸上。
下一秒,手腕就被他死死抓住,不容分说地拽离了喧闹的宴席,拖到了这无人僻静的后墙根。
许岁眠背靠着冰凉的砖墙,夜风吹得她额前的头发乱飘。她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这副样子,在谢卓宁眼里,简直比打他一巴掌还难受。
“说话啊!”谢卓宁被她这闷葫芦样彻底点着了,吼了一声,扬手就把那通知书狠狠摔在她脸上!纸边儿刮过脸,火辣辣地疼了一下。
“许岁眠!你他妈哑巴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许岁眠甚至没去捡掉在地上的通知书,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着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痛,有愧,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谢卓宁看她油盐不进,一声不吭,那股子邪火像是突然烧没了,只剩下灰。他猛地一转身,后背绷得紧紧的,带着一身冷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就消失在梧桐树的黑影里。
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到这儿就完了。谢卓宁什么人?从小被捧着的主儿,天之骄子,心高气傲,被这么当众“打脸”,还能回头?笑话。
可只有许岁眠自己清楚,那些天,谢卓宁天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家楼下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他不说话,也不上楼,就沉默地等着。昏黄的路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透着固执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倔强。
等她下楼,他便跟上来,声音疲惫沙哑,却又带了点刻意讨好的妥协:
“算了,岁岁。”
“出国就出吧,多大点事儿。”
“大不了……老子两年后也出去,找你。”
“不吵了,我也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