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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地沉沦-
落起碎雨的春夜最宜悄然出行,做白日里做不得之事。
江鹤雪往面上涂了厚厚一层姜黄粉,螺子黛将原本细弯的秀眉描得又粗又直,还描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又换了宫女的深绿服饰,才扬首望着沈卿尘:“我好啦。”
“何必如此。”沈卿尘失笑。“光明正大地去便是。”
“世人眼中,我还是苏大娘子的表兄。”他淡声解释。“送她最后一程,合情合理。”
他语调太平静,江鹤雪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只是踮脚,伸手,安抚地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已至夜半,天牢内囚犯的鼾声此起彼伏。
昔日穿金戴银的苏敏儿,此番形容分外狼狈,长发凌乱毛躁如枯草,身上的罗裙皱皱巴巴地团着,素日妆容严整的面庞一片花白,面上的珍珠粉掉的七零八落,眉黛晕成一团。
倒比江鹤雪精心伪装的更不易认出人来。
“周苏氏。”沈卿尘冷声。
苏敏儿昏迷着。
狱卒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去,苏敏儿战栗着惊醒过来,牙尖打颤着望来:“殿、殿下……”
沈卿尘示意雪竹上前替审,自己后撤了一步,手背轻轻遮住江鹤雪的双眸。
“紫牙乌项圈,从何而来?”
苏敏儿咬着唇,
瑟瑟发抖:“是从珠宝铺子买的……”
“哪家?”
“琳琅阁……”
雪竹打了个响指,狱卒换来了一盆热水,又是兜头浇下去。
苏敏儿惊慌失措地闪躲。
“紫牙乌项圈,从何而来?”雪竹重复问。
“就是琳琅阁买的。”苏敏儿死咬牙关。
雪竹又打了个响指。
“莫要动刑。”惊惧的尖叫声惨烈,江鹤雪出言阻止。“不妨试试我的法子。”
她挪开沈卿尘的手,从袖袋里取出支回魂香:“燃起来。”
“这是什么!”苏敏儿摇着头向后缩。“我不要!”
“这不会让你痛苦。”江鹤雪在铁笼外蹲下身,与她平视。“总比严刑逼供来的好。”
“你休想听我说!”苏敏儿死不低头,一身狼狈,依旧倨傲。“你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江鹤雪不屑于跟她吵架,接了火折子,将回魂香燃了。
迷离的香气淡淡萦绕着。
沈卿尘在她身后弯下身,以绣帕掩住她口鼻,示意雪竹与狱卒都退下。
苏敏儿强忍住要打哈欠的动作,瞳眸被逼出泪花,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休想……”
“你有什么还想再见一面的人么?”江鹤雪漫不经心地晃着那根香,问。“我猜,并不是你的夫婿。”
“是太后娘娘吗?”
苏敏儿神思微微恍惚:“姑母……当然想见姑母……”
“太后娘娘是你最想见的人吗?”江鹤雪极其耐心,循循善诱。“你最想见的,当是认为能保住你一命的人。太后娘娘能如何保住你?”
苏敏儿摇了摇头,喃喃:“姑母不能。”
“你方才既认为自己会逆风翻盘,合该是有人为你兜底才对。是谁?”江鹤雪继续轻声追问。“是男是女?可是你的挚友?”
苏敏儿仍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