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昆仑之二(第2页)
林故渊深知玉玄子对他成见极深,转头求助玉虚子:“师尊——”
他只当师尊必定怜惜他苦楚,不料玉虚思忖片刻,缓缓道:“玉玄师弟所言有理,那魔教走狗欺辱我门下弟子,实在可恶!这件事不仅要办,而且需渊儿亲自动手,我等只能暗中协助,事成之后,我们再昭告全武林——”
“师尊!”林故渊急道,“他虽为魔教中人,可并未欺我辱我,反而处处关怀呵护,弟子怎能忘恩负义?
“冥顽不灵!”
玉虚回身一甩衣袖,紫色纹饰流转如电,“你结识的那魔教妖邪为人究竟如何,为师根本不关心,为师为的是你!”
林故渊怔怔看他。
玉虚子道:“魔教逼退南疆三十年,新生一辈,谁还知道恶徒是何嘴脸!谁知道他们吃人还是饮血?但你与魔教中人厮混数月,此事已传遍武林,若不杀他自证清白,人人借此欺你辱你!”
他脸色一片铁青:“故渊,众口铄金,党同伐异,我若只顾门派颜面而不顾你死活,大可如他们所说,昭告武林将你逐出昆仑,你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难道要为一个不相干的魔教走狗自毁名声,连安身立命的根本都不要了么!”
林故渊如遭雷击,他听出师尊有意维护,但心中所想却与师尊截然不同,心道:我们自诩磊落仗义,难道我的名声竟比朋友性命更为重要,难道武林安危还不如我的前途?
他望向着玉虚子如蒙霜雪的冷峻面孔,心头更是苦涩: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只当是自谦之词,不想师尊这等清妙人物,也不能独善其身……江湖之大,谁又真正能凭本心而活?
他摇摇头,轻声道:“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师尊和师叔的话,弟子恕难从命。”
玉虚子冷着脸道:“哪怕身败名裂,你也要袒护那魔教走狗?”
林故渊不答,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玉虚沉默许久,幽幽叹道:“故渊,我了解你为人,你说实话,你到底与那妖人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还是另有渊源?你从实招来,师尊不为难你,若这次有半句虚言,你我师徒情分恐怕真要到此为止——”
“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从未想过隐瞒。”
他挺直背脊,抬头望向玉虚子:“弟子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弟子知道正邪殊途,今生不能与他相伴,可、可弟子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真正快活,才有喜怒哀乐,才觉得自己像个活人,如今弟子已与他决裂,人生再无半分趣味可言……故渊罪孽深重,一切任凭师尊处置,只请师尊不要再为难渊儿。”
大殿空旷寂静,当啷一声,闻怀瑾手中“六两金”滚落在地。
玉虚子的脸沉在阴影中,甩手狠狠砸了药盏。
玉玄子指着林故渊,抖着手道:“疯了,真的疯了,这人中了魔教的迷魂妖法了,快,快,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静一静心!”
林故渊被押往思过堂,跪在三清像前,一跪就是一天。
思过堂位于“天地生宫”西北角一座绝壁之上,以悬梯上下往返,幽深晦暗,大砖砌地,拼太极图案,供奉三清像,供犯错弟子晨昏参拜,静思己过。
他年幼莽撞时,曾是这思过堂常客,后来长大懂事,严律己身,不仅再不来了,反倒跟随玉虚师尊执掌门中戒律,把其他师弟送进来不少。
此次故地重游,情思难抑,心潮起伏难平。
跪到第二天入夜,大门突然开了,他眯眼一看,却是陆丘山,他换了常服,翩翩公子打扮,挎一只竹编食盒。
陆丘山朝他做个“嘘”的手势,从食盒里端出一盘清炒茭白和一碗冬笋汤,道:“一天没吃饭了,吃些东西垫垫饥。”
林故渊扫了一眼盒中吃食,淡淡道:“师尊知道吗?”
陆丘山不说话,林故渊转过脸去:“我不饿,多谢师兄。”
陆丘山观察他神情,知他心中苦闷,变戏法似的从竹篮底掏出一条镶着风毛的雪白厚缎斗篷,故意寒着脸道:“喏,掌门师叔给你的,我方才向师叔请令,师叔非要让我带上此物,我又不在哪里罚跪,还能怕冷不成?”他朝林故渊额头一点,“你们一对师徒,一样好倔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