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页)
要是她现在回头,能直接在拐弯口和张婶迎面撞上。她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定会猜到她看着那书生落水,却视若无睹。
这可对她不利。
薛鸣玉还不想因此遭人排挤——骂她心狠恶毒也就罢了,就怕镇上的人要赶她们走。如今处处不太平,天下之大,却无以为家。溪桥镇已然算得上是个好地方了。
于是她只好三两步跑到河边,然后褪去鞋袜,卷起裤脚就要下河捞人。
张婶远远瞧见她,当即焦急地大着嗓门在她身后一连串地叫唤着要她别犯险,她另去叫人来。
薛鸣玉并不理睬。
她怕真让人把这书生救上来了,再被他抖搂出什么不该说的,因此不敢让别人经手。
一下去,河水便瞬间没过她腰间,冰得她忍不住直打寒颤。
她凫水游过去,一把捏住他后脖颈,像逮了只猫儿似的,只是她手也湿、他一截颈子也湿,捏着滑溜溜的,有股奇异的触感。
亏得他此时恰好把自己折腾得没劲,双眼紧闭,面色青灰,像去了大半条命。
却恰巧省了她好些力气——溺水的人最怕死的时候总是习惯扒拉着救他的一同下沉。书生这会儿昏得不省人事,倒也便宜。
薛鸣玉就这么把个比她还高上不少的人连拖带拽地拉上了岸。
张婶正好叫了卫莲舟来帮忙搭把手,他匆匆走向她,下意识伸出一条手臂要扶她,见她拖着人避开了,才恍然惊醒,又要替她去扶那书生。
她拒绝了:“离远些,别把你们身上弄脏。”她湿淋淋的,衣裳在下雨般,一路走,一路淅淅沥沥、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子。
张婶赶着鹅,嘴里碎碎念个没完,直夸她能干。
“不怕说了你不高兴,我看鸣玉将来大了肯定比你这个做哥哥的有出息。了不得啊,才十七呢,你是没看见她刚刚下水里那样,”她对卫莲舟感叹着,“都不打颤的。”
卫莲舟笑起来,“那正好,我就指望她以后有出息了,也让我这个没出息的跟着鸡犬升天一回。”
“就你会躲懒!”张婶忍不住笑骂道。
进了家门,几个人便散了。
卫莲舟锁好门,用咒法替两人将衣裳烘干,又把他挪到书房里软榻上休息。待书生醒来时,已经入夜。月亮出来了。
他迷迷瞪瞪扶着墙从屋里晃出来,可惜这一次落水实在叫他受了惊又元气大伤,因此走路都走不稳当,直打摆子。
书生出来看见卫莲舟正煮酒,薛鸣玉则坐在石阶上低着头捣花。
“醒了?”
卫莲舟邀他坐下,又去取蒸蟹。
他拘束地坐着,脑子里混沌一片,手脚仍旧是冰凉的,心里存着后怕。坐了不多时,便见卫莲舟支起张小桌,就着银白的月光为他们斟酒。
“喝了也暖暖胃。”他将小小一只酒盏递给他。
书生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去接,却为着手抖得厉害,一时不察险些没接住。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探出另只手稳稳当当地替他扶住。
连带着他的指尖一起被握紧。
“小心些。”
薛鸣玉偏头望了他一眼便松开他。
他顿时面色羞惭,不敢抬头看她。
院子里是如积水空明,树影摇荡,似水中不系之舟,载着馥郁秋香渐行渐远,飘飘摇摇,曳行不止。蟹的清香搅着桂花的气味,搅得俗了,却也暖了。
书生慢慢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