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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浑身皮肉如同刀割般的痛,仿佛是把每一寸筋肉血管都剔下来的酷刑,楚睢猛地惨叫,赵亭峥头皮一紧,快步走到他的榻前,伸手就要摸他的脉,门口守卫听见这惨绝人寰的声音,好心地敲了敲门:“老大,戒烟馆里都是这种声音,您要不走远些,免得污了尊听。”
赵亭峥不知为何,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似的,她看见楚睢惨叫,一时间竟心烦意乱,挥挥手道:“这里不用守门,你走远些。”
守卫乐得不听这些惨叫,反正没人能近赵亭峥的身,她也不需伺候。
赵亭峥站在离榻三步远的地方,怔怔地,楚睢犹如被滚油煎过,又如同万剑穿心,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裳,漆黑的长发汗湿不已,贴在苍白的脸上,他眼皮下的眼珠不停地滚动,仿佛陷在一场醒不了又做不尽的噩梦里,只听哧啦一声,赵亭峥猛地回神,榻上的床单应声撕裂。
楚睢的手指被绞得出血,红梅似的,一点一点,落在了榻上。
赵亭峥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上前一步。
楚睢在她面前,像她曾经咬牙切齿的恨意一般,受十八层地狱苦楚,永世不得超生,痛苦得死去活来。
而她却并不能感到痛快与幸福。
他的声音惨烈得几乎要撕裂喉咙,而也确实撕裂了,赵亭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多久,看着楚睢从惨叫挣扎,渐渐气息微弱,声音沙哑。
而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王帐的采光很好,她喜欢日光,正对着床榻的,有一扇不甚透亮的窗,能把日光滤得不太刺眼,刺眼的如血残阳照进来时,会被滤成鲜艳温和的颜色,照着王帐的每个角落。
楚睢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良久,赵亭峥终于迈动了脚步,她一步一顿地,茫然地走向榻边,半跪下去,伸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去探楚睢的鼻息。
还活着。
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嗤之以鼻,她想收回手,忽然间,戴着皮质护腕的手臂却猛地被一只手抓住。
“……带我走!”
楚睢的声音已经嘶哑,他沉在不见天日的噩梦中,惊惧无助,痛苦无比,抓住赵亭峥的力气像是抓紧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惨声道:“带我走——别留我一个人!求求你——!我跟你走!”
赵亭峥登时像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
他说完之句话,仿佛张嘴吐出了鲜血淋漓的噩梦似的,三魂六魄终于落地,一无所知地昏了过去,抓着赵亭峥的手无力地垂下,徒留赵亭峥一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说什么?
她盯着看着楚睢垂下的手,忽然觉得这只手很陌生。
他的掌纹不好,生命线很短,只有旁人的一半长,被掐得血痕斑斑,这是拉弓搭箭的手,手上有弓茧——她从前竟从不知道。
门口忽然有人意外,结结巴巴道:“老大?你——你一直都在这里?”
她猝然惊醒,猛地站起来,卢珠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问得也不是时候,尴尬地在嘴里找了半天舌头,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半晌,对面的赵亭峥先说话了。
赵亭峥面无表情道:“周禄全死哪去了,一整天都没个人影,再偷懒睡觉就给我滚蛋——叫他给我备饭,弄清淡点的来。”
卢珠玉哦了一声,把给楚睢的病号餐一放,转身就要去叫人,又被赵亭峥开口叫住,若无其事道:“……算了,照着平时的口味做。”
重酸重辣重盐,重口味。
老大的话不敢疑问,卢珠玉生怕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一长,被赵亭峥恼羞成怒地灭口,于是飞也似的跑了。
楚睢的病号餐没有派上用场。
一天,两天,三天。
他有时候醒着,有时候昏睡,白米青菜被送走,又被送回来,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
赵亭峥偶尔会碰上楚睢醒过来的时候,对上他幽深漆黑的双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兴许什么也没想——总之他清醒的时间极为有限,发瘾的时候,她动手把他捆在榻上,楚睢伸出手,跪着,乌黑的湿漉漉眼睛看着她,乖乖让她绑。
第三天的夜里,楚睢彻底清醒了。
他醒的时候,赵亭峥正在解决他的病号餐。
青菜被嫌弃地挑在一边,只被咬了菜叶子,留下了菜梗,白米粥倒是没丢,赵亭峥吃得很认真。
楚睢在幻觉里浮沉久了,险些以为眼下也在做梦,他不敢出声,放轻了呼吸,生怕惊动赵亭峥专心吃饭一般,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最后几粒白米,赵亭峥放下了碗。
然后与楚睢面面相觑。
她呆住了。
楚睢还有些迟钝,长睫湿漉漉的,赵亭峥一眼就看出他彻底清醒,于是面无表情地把碗放在一边,顺手一放,夹枪带棒地讽刺道:“你真是长能耐了,解毒大夫说没见过你这么凶的瘾。”
备在一旁的解毒汤还温热着,冷着脸,楚睢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脸色丝毫未变,呆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