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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的人一颔首以作道别。陆循被他提醒,也回去农场,先把成熟的作物收起来,再把枯草搬到地垄施肥。
辛迟的提醒比他这个天天浇水的还要准,他回去时,整片地正好全都熟了。他在地里忙碌着除草施肥,加上往返河流上游的时间,不知不觉,天已经慢慢黑了。
但陆循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
是忘了什么呢……?
最后一缕霞光收尽,太阳下山了。
陆循也给自己的背包里做了足够的准备。以防万一,他带了武器,还把上午的抄网重新换成了容易缠人的网兜。他雇了一辆马车,提前装好食物和水。
最后一遍检查身上的格子,他还是在想:到底忘了什么呢……?
月亮已经出来了,清凌凌洒下光辉。
背景渐渐变成温柔的墨蓝色,陆循一直追着思绪里若隐若现的一点灵光,暂停游戏,转手打开录屏。
自从放弃掉直播后,他就用录屏作为替代的记录方式。记录的影像也许会发出去,也许不会,出于某种微妙的逃避心理,他既没有剪辑,也没有看,就那么乱七八糟地在文件夹里排列着。
这让他花了几分钟才找到今天录屏的两个小时。
陆循点开视频,站起身,往空了的玻璃杯里又续了一些水。
……
「是水的问题。」
「那我实现你一个愿望好了。」
……
「短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
陆循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最后,他啪一声手腕一抖,猛地敲下暂停。
他心跳极快,漆黑的房间里唯一回荡自己的咚咚声,有一瞬间剧烈到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呼吸急促,几乎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头晕目眩地想:
他这么说话吗?
辛迟平时,他这么说话吗?
——他难道是什么漠不关己的人吗,发现河水有事,还要若无其事地阻止自己?
正常的辛迟只会跟上来,哪怕没有任何人不舒服,都要挨家挨户地检查过一遍才放心。
他怎么会草率的下结论,“短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他怎么可能让他回去?怎么可能说“今天就到这里”?
……还有那个愿望。那个愿望,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开玩笑,说出的就会认真做到,明明当时陆循就是随口一说,他大可以用其他简单的方式敷衍过去……哼一声轻笑一声乃至根本不开口,可他偏偏为什么要应下这种幼稚的赌约?为什么说要实现他“一个愿望”?
那些在发生时就已经让他疑惑的事,终于在此刻完整地串成了一条线,陆循在当时就已经感到某种轻微的心悸,虽然理智还没有挑明,但潜意识——他潜意识里肯定已经领悟到了一种难以接受的可能性,乃至嗡鸣着发出预警。
他一贯是个直觉比理性要更敏锐的人。
陆循抵着桌沿,手撑着头,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想:只有一种可能。
除非……
那是他做的。
所以辛迟让他不要急。所以辛迟让他回去准备。因为那是道别。因为他知道其他人都会没有事。
因为那就是他做的。
陆循两耳嗡鸣。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拿起鼠标,取消暂停,支撑他回到游戏,又翻回图书馆的窗沿。辛迟果然已经在那里了,他在等人,坐在展柜后面,一只手百无聊赖,上下翻飞着一枚硬币。
陆循是无意识回到这里的,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依赖身体的本能,发生什么都已经忘了,好像一秒之间,他已经瞬移到了这里。
他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说,临了却一下子卡在喉头,说不出口。
……鼠标在输入框的上方悬停着。
终于是辛迟开了口:「这个点了,你过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