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交易(第3页)
直至日暮西沉,华灯初上,依旧无人前来。
但方逢时並不急躁,他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的是耐心。
张居正,必然会来找他。
果然,回到家中,与妻儿用饭未及半个时辰,张府的家丁便送来了拜帖。
“相国夤夜屈尊,老夫岂敢不恭候?”方逢时慢条斯理地捋著鬍鬚,语气平淡地对那家丁回復道,將心中的波澜掩藏得极好。
出乎方逢时意料的是,张居正来得比他预想中快了许多。
不过三刻钟左右,门房便通报,首辅张大人已至门前。
一番略显刻意的寒暄问候之后,方逢时將张居正延请入內室。
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在两人脸上,皆是神色莫测,看不分明。
“相国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方逢时打破沉默,脸上似笑非笑,带著几分明知故问。
张居正闻言,並未直接回答,反而轻轻嘆了口气,带著几分想要缓和气氛的意味:“金湖,你我相交多年,何必如此生分?唤我太岳便是。”
方逢时心中冷笑,面上却顺势接话,语气却陡然转为锐利:“既是太岳兄,那便请教:我兵部职方司诸般事权,可还能留在兵部?”
张居正脸上的那丝温和立时敛去,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金湖,旁事或可商量,唯独此事,断无可能。”
“此乃陛下与我反覆商议,为国家长远计,非为一己之私。”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方逢时,话语间已透出不容置喙的强势:“金湖,设立新司,势在必行。你,当真不允?”
这目光如实质般压来,方逢时只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固执拒绝,下一刻,张居正便会拂袖而去,明日一早,参劾自己的奏章便会呈上御前,將自己彻底搞下台去!
这便是他张太岳的行事作风。
方逢时脑海中瞬间闪过高拱那张同样刚愎自用的脸。
嘉靖、隆庆以来,这些位居首辅之人,何其相似!
一个个权倾朝野,手段凌厉,说一不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就是看似温和的徐阶,骨子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方逢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惧,转而採取了另一番策略。
他抬起头,盯著张居正,语气中充满悲愤:“太岳,我再敬你一声『太岳』!你我相交多年,捫心自问,这几年我方金湖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之处?!”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质问:“你推行新政,整顿朝纲,哪一次我不是竭力支持?!纵有非议,我何曾退缩半步?!结果,你今日便是如此回报於我?!”
“金湖,此乃公事,非我张居正一人之意。”
张居正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无奈。
他心中並非不知方逢时所言有几分道理,若非理亏,他又何需夤夜到访,亲自劝说?
但这新设衙门之事,乃是和天子允诺过的事情,绝无转圜余地。
他沉声道:“我並非独独针对你一人。朝中因新政而职权更易者,亦非少数。礼部亦有调整,水濂亦以大局为重。”
见方逢时只是冷笑连连,张居正心中暗嘆,知道若不给出些许安抚,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罢了,先许个空头人情。回头奏请陛下,给他加个『太保』虚衔,也算是全了同僚之谊。”
於是,他放缓了语气:“金湖,你且息怒。此事让你受了委屈,我心中有数。这样,待风波过后,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方逢时听到“交代”二字,心中微微一动,他按捺住激动,面上却疑虑与不屑:“交代?哼,事已至此,你张太岳能给我方某人什么交代?”
“哦?”张居正闻言倒是真有些惊奇了,他本以为那只是安抚之语,未曾想方逢时竟顺杆爬了上来,当真索要起好处来?
这倒不像他平日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