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七(第2页)
“阿灼,你这是……”
叶灼手上动作很紧,轻掐他的后背,似是出于报复,却又舍不得用力。
“师父你再忙,怎么就不记得往家中捎信?整整三年!您可知阿灼是如何熬过的这三年?”她越说越哽咽,音量却是愈来愈小,“丹青阁都长草了,师父还没有回来,阿灼还以为,还以为师父……”
叶无声僵了良久。颈间润湿一片,始才缓过神来。微微弯腰,令她脚尖可以着地。
靠在他肩头,啜泣着,尽管极力抑制,身子仍不住地抖起来。
哭了?
心猛地揪紧,双手终于记得抬起。极其生硬地,一下下拍着她后背。
“是为师考虑欠妥,让你忧心,是为师的不是。”他柔声安抚,转而道,“朝廷各派势力角逐,一言一行,往往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你。初入京时,为师步步如走在刀尖上,自身尚且难保,更不敢轻言保你。”
“阿灼不要师父保护!阿灼只想陪在师父身边,哪儿也不想去,呜呜呜……”
他叹了口气,拭去她的泪。
三年前的她,个头只接近自己胸口,现在已然长高许多,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脸颊看起来肉肉的,后背却没有一丁点肉。
他给她的月钱从不少寄,这个丫头,到底将钱花去什么地方了?
“你已经长大了,即便没有师父,也要学着照顾好自己。”
“阿灼不要长大,阿灼只想要师父陪着。”
“可师父不能一直伴你左右。”他扶着她肩头,神情复杂,“记得为师曾说过的么?”
叶灼抬眸,抽噎着用力点了点头。月华流转,照得泪光盈盈。
师父说过的话,她始终牢牢记在心里。
“阿灼……不能为师父活着,要为自己而活。”
话虽如此,对彼时的叶灼来说,命中不过一个师父。
叶灼不明白,也不觉得自己活在世上,该有什么远大的追求。
她只知她苦等了三年,想要的答案终有了回应,师父还惦念她这个徒弟。若要说同以往有什么不同,无非是这时的她,不想也不甘心再做个拖油瓶。
所以要比别人努力一些,不丢他的脸。做个让他骄傲的徒弟,仅此而已。
自此,叶灼开始了白天啃书、下午啃书、晚上啃书的噩梦生活。
“师父——”
她噔噔噔跑来竹苑,叶无声正在案前啜茶。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这句是什么意思啊?”叶灼挠了挠头,“君子也要害怕孤独么?”
叶无声头也不抬:“此句意在君子慎独,这里的‘慎’,是小心谨慎的意思。”
“为什么一个人时,反而要小心谨慎呢?”
“正因在隐蔽之时、细微之处,人愈发容易懈怠,从而邪念横生。身为君子,当以更高准则要求自己,即便一个人独处、没有人注意,也要懂得约束行为,谨言慎行。”
叶灼似懂非懂点头,噔噔噔跑下去。
“师父——”
“又怎么了?”
“这句,还有这句!”叶灼指了指标红的句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怎的如此无情,要把世间万物当作刍狗啊?”
“读书时,切忌望文生义。”他淡然道,“天地对待万物无所偏爱,任其自然生灭。这并不是说天地轻视万物,而是强调万千生灵皆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