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十(第2页)
“老夫问你,芒硝性味如何,归属何经?”
叶灼愣了愣,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硝石味苦寒,生山谷。治五脏积热,胃胀闭,推陈致新,除邪气。”顿了顿,“至于归经么,当属心、脾、肺三经。”
沈拓眼睛微微眯起,“那你便解释一下,为何归属这三经?”
“因其清热解毒,可清心火,入心经;其利水泻下,可除积滞,入脾经;又因其清肺热,理气化痰湿,入肺经。”
沈拓微微一怔,眼珠子转了一转。难道这丫头适才听了课?可瞧她稀里糊涂的样子,分明是在神游。
“老夫再问你,”他捋了捋长胡须,“丹砂色赤主心,药如麦冬、远志之辈,亦治心之药,而色不赤,何也?”
稍稍升了点难度,周围同窗窃窃私语起来。
许昭昭在座暗暗叫好,殊不知相比死的课本知识,这种需要带脑子的活问题,反而难不倒她。
“回博士,”思考一阵,叶灼道,“依弟子之见,用药论性而不论形。形色法象固然值得参考,但若要溯其本源,四气五味才是药物之根本。丹砂色赤主火,入心经,而麦冬养阴润肺、远志安神理肾,其性味决定其归经。若要按五行颜色来看,龙胆色蓝紫,却归肝、胆二经;马齿苋五色俱全,当是“五脏具补”,却归属肝与大肠经。这,又当作何解释呢?”
沈拓胡须抖了抖。不料抛出去一问,反让她举一反三上了?非叫他抓住尾巴不可。
“叶灼,你入门晚,在座学子进度比你快上一截,姑且在认真听讲。你既有心向学,为何适才却不听课?”
“弟子不听,是因为……”她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弟子都会了。”
“都会了?”沈拓将戒尺一撂,额头挤出一道道褶子。
四下噤了声,同窗们纷纷看向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差把“完蛋”二字写在脸上。叶灼有点儿茫然,是她说错什么话了么?
眼见沈拓五官全都皱在一起,好像颗皱巴巴的核桃,随时要爆裂开来。以前逛市井小摊,那种西戎来的皱皮核桃,就是这样红光光、油亮亮的,顶老又皮薄。
尽管叶灼鼓着腮帮子,用力不笑出声,嘴角还是禁不住漏了气。
沈拓见状,几乎要吹胡子瞪眼:“好,既然你都会了,不需要老夫教,今日老夫便不讲这课。你给我把《本草》从头到尾背一遍,背不完不许放课!”
他说着,将戒尺用力在桌板上敲几下,“手伸出来。背错一个字,老夫便打你一下。”
本是想刁难这丫头,让她长一长记性。须知整整五十二卷《本草》,连他也未必能背得一字不差,就算这丫头是叶少卿之徒,能有天大的本事不成?
不料叶灼清了清嗓,竟真的从头背起来。
从玉泉背到麻蕡、从雄黄背到葛根,流利得不得了。
那一字一句就好像深深镌刻脑子里,形成了肌肉记忆般,源源不断从她口中涌出,丝毫不需要思考时间。
沈拓举着叆叇,对着书本斟字逐句检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学子们听得昏昏欲睡,半个时辰过去,仍没有见停下。她的手却是一下板子也没挨,抻在半空都麻了。
良久,沈拓合上课本,道:“你坐下吧。”
叶灼心中奇怪,怎的就坐下了?她还没背完呢。
“我们才学到卷上,”前桌同窗翻书的手快要冒烟,“你这都快背到卷下了……”
沈拓捋着胡须上座,讲起大道理:“诸位学子,有道是温故而知新,要想入门学医,《本草》不过是百草药理之根基。光会背还不行,需懂得何谓‘根深本固’。治学者,理应尊师重道、虚心求教,才能有所长进。”
说罢,瞥了瞥叶灼这边,“叶灼,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明……明白。谢博士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