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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孤云,恐怕我也无法原谅白鹭。”她喃喃,“我宁可违抗命令被处死,也绝不出卖我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伴!更何况、更何况……”
她低下头,握紧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我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自幼便死了爹娘,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所做一切只为自己。孤云的嗓子,说不定也是她……”
“让孤云出气以后,白鹭就被转交给秦夫人审问了。”岳听溪道,“应当很快便能给孤云一个交代。”
罗烟纱没再吭声。
岳听溪也不多言,静静陪着她。
“我觉得……我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一样。”良久,罗烟纱才开口,“我明明很早就知道,那是红尘馆,困于里头的风尘女子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本性善良之辈,但我……却还是忍不住把她们往最好的那一面想。明明只是去送个东西,看到她们遭难,我、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哪能是你的问题啊!”岳听溪立即反驳,大概是不久前她刚在梦中否认了自己的“反思”,这回她格外理直气壮,“要我说,是你善!你明事理,知对错!你活得像个人,而有些家伙活得好似妖魔!”
“如果当真要复盘,你该寻好帮手、确保自己安全再过去出头。活着才能伸张正义,死了就只能变作一缕魂,看着自己讨厌的渣滓们载歌载舞!”
她还是第一次在为人处事态度上跟罗烟纱说这些话——她向来觉得,纱纱是做生意的人,见过的人族应当比她多,阅历广,自然也轮不到她来劝慰什么。
再者,人与妖的生活方式不大一样,她想了想,还是点到为止,而后只问罗烟纱,需要独自静一静,还是喝点什么。
“……喝点什么吧。”罗烟纱叹了口气,收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与杯盏,推开货物,清出场地,取出一瓶陈酿,“你喝吗?”
岳听溪本是决定不沾酒的,但现下她已知晓大小姐的身份,胆子便放开了些,点了点头:“喝,不过天色不早,我不能喝太多。”
“那你感觉微醺就回房睡觉吧。”罗烟纱拿出两只酒杯,先给岳听溪满上,“一点自酿杨梅酒……哎哟,我还得抽个时间回家取酒!”
岳听溪喝了一口,是久违的味道,入口柔滑,伴着浓郁的杨梅香,听她提及“家”,忍不住问:“我记得你家在琳琅阁附近吧?是租赁的房子?”
“嗯,在尘字层,本想着攒点钱在悬镜城中买一间小的,现在看来有点不好说了。”罗烟纱苦笑,而后的话倒是还算乐观,“不过,大小姐既然允许我留在秦府,甚至还提议让我去炊事殿掌勺,或许我努努力,也能在这儿落个脚?”
秦家领地不算小,门下弟子众多,仆从与杂役一大早便要做活,自然也是住在府中专门划出的地方。
二人就着杨梅酒,有一搭没一搭聊未来,话题不知不觉来到岳听溪身上。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如何认识秦家大小姐的?”客殿并无外人,罗烟纱也就放开胆子问了。
岳听溪没料到她还惦记这事,呛了口酒,趁着咳嗽之时迅速找好说辞,清了清嗓子,道:“她幼时被我救过,我那日下山恰好听闻她被渣男辜负,义愤填膺,便来助她一臂之力。”
“难怪她待你客气又亲近!”罗烟纱恍然大悟,“原来是旧日恩情啊!”
“呃,亲近?”岳听溪不解。
“是啊,你要不说缘由,我真以为你俩是相识许多年的老友呢!”罗烟纱点头,“而且我能感觉到,大小姐看你的目光与看旁人不一样,虽然我与大小姐接触不多,但她的确处处都优先考虑你的想法,甚至跟你相比,她自己的事都未必重要。”
岳听溪:?
“……我觉得你有误解。”她皱眉,“因着大小姐给了你钱途,这事儿也与我脱不了关系,所以你看待她和我都带着一层源自内心的美化,过阵子说不定就消了。”
“这样吗?”罗烟纱晃了晃酒杯,看向她的目光因微醉而有些迷离,“好吧,毕竟我从前确实没被谁这么搭救过,你说得对。”
岳听溪耸了耸肩膀,正要继续喝酒,却发现酒杯空了。
“酒喝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于是她干脆起身,“需不需要找个女侍从过来照顾你?”
她还不太清楚罗烟纱的酒品,担心这人喝多了吐到货上,事后清理起来又要烦恼。
“不用!你别小看我的酒量!”罗烟纱坚决地朝她摆手,“你去吧!晚安!”
岳听溪还是不放心,干脆施展法术,将堆在罗烟纱周围的货物挪远,做完这些才离开客殿。
她一转身,却见客殿之外的凉亭里坐着一人。
秦溯流不知为何来了,独坐亭中,面前石桌上还摆着茶壶和玉杯,自己看见她时,她正执杯饮茶,微微扬起下巴。
夜间凉风将岳听溪吹清醒了,也是这时,她注意到大小姐并未穿紫衣,而是……穿着自己先前“将就”的那套绯色长裙。
她倒是没有霸占一件衣服的掌控欲,更不用说,这套裙子本来就是大小姐暂时借给她的,但此时不知为何,内心涌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不好意思?
岳听溪着实讲不清这种感觉,以前也从未有过,只能按照自己的了解去推测大小姐此刻的行为。
……推不出来,她已经喝醉了,脑子是糊的。
她只好先走到大小姐面前坐下,道:“我已经告诉纱纱实情了,但不管怎样,她心里多少还是难受,所以我陪她喝了会儿酒消愁。”
秦溯流放下茶杯,淡淡应了声,“我吩咐女侍过来了,罗烟纱暂时还自己住,醉了应当有人照顾一下。”
岳听溪捕捉到“暂时”二字,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往后她会住在有同伴照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