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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瑾哑声唤到。
苏安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床边,轻声道:
“主子醒了?可要喝水?”
裴淮瑾瞧了他一眼,“有酒么?”
苏安:“……主子。”
“算了。”
裴淮瑾嗤笑了声,“喝酒有什么用?自怨自艾么?你下去吧。”
苏安心里因为裴淮瑾的话起起伏伏,闻言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出了门。
房间门阖上,闷潮的空气夹杂着愈发浓重的药味儿。
裴淮瑾回头看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药,缓缓撑着自己站起来,走过去端起药碗抬手就要倒入一旁的花盆。
然而手腕刚翻转,他的动作一顿,盯着那晃动的药汁看了半晌,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颓废给谁看?
裴淮瑾不齿地笑了。
他才是犯错的那个,除了补偿,难不成还要卑劣到用自伤去博得沈知懿的同情?
他有何颜面让她同情自己。
直到这一刻背后伤口的疼痛终于缓缓漫了上来,却远不及心口的空荡。
裴淮瑾扶着桌沿,身子无力地晃了晃,忽然垂眸笑出了声。
苍白的笑声似呜咽,夹杂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宣眀十五年,他与谢长钰走在长安街上,一个小丫头迎面撞了上来。
他老早就发现那个小丫头在鬼头鬼脑地往他们这边观察,可那小丫头却在撞上来时故作惊讶地说“呀,原来是梅花林里救了我的漂亮哥哥,哥哥们好,我叫沈知懿,是沈尚书府家的三小姐。”
宣眀十七年,十一岁的小姑娘和李家公子斗蛐蛐时不仅输了,打架还被人用泥巴弄脏了新裙子。
小姑娘哭着跑来找到他和谢长钰要替她报仇,谢长钰逮了只老鼠放到那李家公子的书筒里,而他则是找了那李家公子的兄长说了几句,回去后,李家公子便被关了一个月禁闭。
宣眀十九年……
宣眀十九年,十三岁的小姑娘依旧从那开满蔷薇花的高墙上翻了进来,站在窗口第一次红着脸对他说喜欢他,希望他及冠后不要娶妻,等等她。
那时候他看着她头顶的小包子发髻,只觉得好笑,可那小姑娘却因为他的态度急哭了,他无奈,便问她昨日的字练完了么,小姑娘闻言当即收住哭声,连他一早给她准备的糖葫芦都忘了拿,转头就跑。
头顶的小包子在阳光下颠啊颠,有点可爱。
宣眀二十三年初,沈家出事。
她本想奔赴火场同家人一道自焚,他死死抱住伤心欲绝的她。
当时他的心跳声很剧烈,喉结滚了好几下,才终于问出口,愿不愿意跟他回去。
她答应的那一刻,他心底是喜悦的。
只是后来在海棠苑,他不止一次看到谢长钰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他总是慢上几步等到谢长钰走了才出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那时候他以为,装作不知道就会真的不在意了。
当时的裴世子清冷矜贵,傲慢又疏离,直到时移世易,真正体会过失去的滋味,方知情字不堪解、风月难自持。
裴淮瑾低低笑着,阖上了眼,泅红的眼尾水光氤氲。
其实只要活着就好,只要那个小姑娘还好好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记起他,记起曾经不堪的回忆。
今日重逢第一眼,小姑娘明媚的笑颜浮现在脑海中,哪怕那笑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裴淮瑾紧抿的唇轻颤,喉咙里溢出哭一般的笑声。
——兴许忘了他,做回原本那个无忧无虑的沈知懿,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44章第44章“便让从前的一切都过去……
谢长钰一路将沈知懿抱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