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赐字(第1页)
西苑。宫灯点点,如同夜空中繁星点点。冷风吹过,清冷的湖面涟漪层层,灯火倒影,岸边宫女太监脚步匆匆。仁寿宫内,一身宝蓝色道袍的嘉靖,翻看着黄锦递上来的奏章。黄锦在旁面带微笑躬身候着。“就这些?”嘉靖放下奏章,里面无论是金银还是其他玉器玛瑙字画之类的,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说少也不少,说多……也没严嵩说的那么多嘛。“怕是还有,需得明天审问过后奴婢才知晓。”“好好的官不当,非得通敌?”嘉靖长叹一口气,这两日是越想越气愤!要不是怕坏了道心,嘉靖真恨不得把仇鸾提过来问问:大同在你眼里,难道比朕的京城还重要吗?宁可贿赂俺答攻京师,也要保住大同吗?“好好审,一点儿都不能放过,这种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死有余辜!”“朕如此的信任他,给他升官,给他晋爵,他就这样回报朕的?”“太让朕失望了!痛心啊。”黄锦看了一眼惆怅的嘉靖,琢磨了下还是说道:“今日刚送进诏狱,仇鸾还请求奴婢能否通融一下,说是他想见您……。”“他还有脸见朕?”嘉靖冷哼一声:“朕怕再被他气死!不见。”说完后,好像是气消了一些,而后想了想道:“只是仇鸾一没,这总督京营戎政的缺怎么办?今年这一战,虽说仇鸾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好歹是把俺答给赶回草原了。可往后呢?总不能每年都要在京师城下防备俺答来攻吧?锦衣卫不成器,你们东厂也是一样,怎么就摸不到一些俺答他们的消息呢?”“奴婢该死,是奴婢失职……。”“这也不怪你。”嘉靖叹着气,道:“但还是得多注意草原上的动静才行啊,无论是你东厂,还是陆炳的锦衣卫,这一次都有责任。但念在你们替朕揭发了仇鸾这混账的恶行一事儿上,功过相抵吧。”“皇上放心,忙完仇鸾的案子,奴婢就立刻着手东厂探子,从今往后多打探草原上的动向。”“哼,刚刚陆炳也是这般说的。”嘉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而后转过身子看着黄锦,纳闷道:“朕就不明白了,你跟陆炳可是朕身边的老人了,也是朕从未怀疑过的,朕把东厂、锦衣卫交给了你们,你们天天都做了些什么?就应付着朝中官员了?其他都顾不上了?朕的京师、朕的安危你们真的放在心里了?”若是陆炳此刻在,肯定会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毕竟,相比较黄锦而言,他跟朝中官员走的那可是近得太多了。徐阶跟他是亲家,严嵩跟他是亲家。虽然他平日里已经足够低调了,但这些事实,少不得会有人禀奏给嘉靖。嘉靖虽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朝臣官员禀奏多了,他也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这些潜邸老人,如今都忙着结交群臣,迎来送往的,没一个人真把他这个皇帝放在心上啊。“皇上,奴婢……奴婢可不敢,奴婢每日里想的都是皇上您……。”“奉承话就别说了。”嘉靖不耐烦地摆着手:“光靠嘴说管什么用?你们得让朕心安啊!京师破了,对你们有好处难道?”黄锦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起来,别哭哭唧唧的,还不兴朕发发牢骚了?”嘉靖有些无语,叹口气,接着道:“朕这也是因为仇鸾这混账东西给气的,仇鸾都如此,那其他人呢?家里藏着的宝贝怕是不比仇鸾少吧?若是都像仇鸾这般,朕这皇帝不当也罢,干脆专心修道便是了。”“皇上不可啊,大明不能……。”“既然知道不可,那就给朕警醒起来,这大明的江山亡了,你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办差。”“这幅字送给你了,拿着吧。”嘉靖此时心里才多少痛快了一些,拿出了刚裱好不久的一幅字放在了桌面上。“今日给了陆炳一幅,现在也给你一幅,你们可别辜负了朕的期望。”“多谢皇上。”黄锦有些纳闷,从前都是没事儿赏赐个道袍、道冠,或者是拂尘,或者是道家八宝为主的一些东西。怎么今日却是赏赐自己一幅字呢?“打开看看。”嘉靖对自己的书法还是很有自信。黄锦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朕都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都能说出这么深刻,令人醍醐灌顶的大道理啊!朕看比朝堂上的诸多臣子都要强。”“今日奴婢见到了这个百户。”黄锦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徐孝先身形笔挺的样子来。本打算再观察观察,过些时日再跟嘉靖提及此人,没想到……皇上竟然主动提起来了。,!而且还把人家说的话写成了字,给了自己跟陆炳二人。想必……接下来估计也会有臣子会被皇上赏赐这十六个字吧?“哦?那黄伴说说,此人如何?”黄锦想了想,道:“不贪财应该是真,至于官嘛……这个没办法一时看出来,奴婢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在锦衣卫百户这个位置上待着,看看踏实与否。”嘉靖点着头,而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恍惚了好一会儿后,突然笑着道:“陆炳今日拿到朕写的这幅字时,还道是朕写的,嘴里是连连拍着朕的马屁。当朕告诉他,这是他麾下一百户所说之后,你没看见陆炳当时的表情,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了。”“那皇上看这个百户……。”黄锦一时有些猜不透嘉靖的心思了。虽然刚才一番话说的都是跟那百户徐孝先无关的事情。但细细琢磨,好像皇上又有点儿颇为欣赏的意思了。“这种小事情你们就不必烦朕了,一个小小的百户,你们都没了定夺,那朕还要你们干什么?”“是,奴婢知道了。”与此同时,刚刚与程兰吃完饭的徐孝先,不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程兰侧目,关心道:“是不是骑马被风吹着了今日?”“没。”徐孝先摇了摇头,道:“明日会有匠人来家里,约好了的,要是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粉刷屋内。”“嗯。”徐孝先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肩膀跟腰间瞬间感到一阵疼痛。“一会儿或者是明早,你给我拿些银子,我当差时顺路把欠谢衡之的钱还了。”徐孝先扭头看向厨房里的程兰,接着道:“不必计较之前咱们付的利息了,白纸黑字的,咱们赖不了,也不打算赖,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嗯,不计较。”程兰回头看着徐孝先,即便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吃亏是福。”程兰想了想说道。“这话说得在理。”徐孝先赞同着。却是惹来程兰一个大大的白眼。送草料的此时正好把草料送了过来,徐孝先一边招呼着把草料卸在了倒座房边的空地上。一边让程兰给人家拿钱。那送草料的掌柜,刚刚见到徐孝先时还被吓了一跳。毕竟,突然被锦衣卫找上门,任谁都得加几分小心才是。因此这草料,掌柜自然不敢让伙计一人送,怎么着也得他亲自送上门来才算是恭敬。当程兰拿着铜钱递给那草料掌柜时,掌柜特别恭敬地躬身说道:“多谢大人、夫人照拂小的生意。”一句话把程兰闹了个大红脸。这是把徐孝先跟她看成是夫妻来对待了。徐孝先没在意,呵呵笑着谢过掌柜亲自送草料,随即亲自送人家到门口。这让掌柜更是受宠若惊,恨不得回去再多拿两包草料送给徐孝先。目送草料掌柜与伙计坐着马车离去,徐孝先这才转身回家关上了大门。院子里,程兰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微怒地看着徐孝先。徐孝先无辜地耸肩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啊。”程兰哼了一声,没说话地转身回自己房间了。多尔衮紧忙“汪汪”的跟上,门槛处又是表演了几次后空翻,这才被程兰一把捞了进去。如今这个时代的夜生活其实并不匮乏,只要你兜里有足够多的银子。从晚上嗨到第二天早上还是不成问题的。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加上酉时一过不久,天便渐渐暗了下来。所以对于如今的徐孝先、程兰而言,等到戌时外面响起更声时,也就意味着该上炕睡觉了。自觉烧好的热水简单洗漱之后,徐孝先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响起程兰的敲门声。“门没关。”坐在炕沿刚刚擦拭完绣春刀挂在墙上,回头便看见程兰走了进来。“肩膀上的伤还疼吗?我看看好些了没?”程兰关心道。徐孝先神情古怪地看着程兰。“可能还更严重了。”徐孝先实话实说道。不出所料,立刻引来程兰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坐下我看看。”程兰并未把徐孝先的上衣全都脱下来,而是先拉开肩头的衣服,看了一眼。瞬间生气的又在徐孝先的额头敲了一下:“都流血了,血都浸透了……。”“我也没办法啊。”徐孝先想起今日的种种情形无奈道。程兰哼了一声,又把衣服给拉上:“天冷了,我先给你找件厚的衣服,一会儿披在身上。”“我自己来就是了。”“那行,我去打热水过来。”两人分工明确。不一会儿的功夫,徐孝先赤裸着的上身披着一件厚衣,而程兰也端着冒着热气的陶盆走了进来。:()奋斗在嘉靖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