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页)
蜿蜒的水痕从费清明额头滑下,流利的水珠穿如珠串。
爬升的积水没过靴底,他抬脚跨过门槛。凉浸浸的水渍淹过面颊,仿佛替悲哀的苦主大哭了一场。
晦暗的室内阴风呼啸,大量雨水泼洒进门,捎走了满屋的石楠花气味,将屋内闷热的气息,清扫一空,只剩下冰凉的冷空气侵扰。
排列开两排的仆役,睁着发光的眼,是一只只不怀好意的夜行动物。
见是少主人,才纷纷蹲下身来。
“少爷安。”
“少爷安。”
“少爷安。”
响应奴仆们的问安,接受公爹训诫的新妇,怯生生地朝他望过来,终于拾起置之度外的羞耻心,却遗忘了自己的处境,反而愈发显得热烈地夹道欢迎。
对比费清明濒临暴走边缘的疯狂,仆从们真正的主人温孤怀璧则理性得多。
他是一口幽幽静静的深潭,足以吸食投射在内的所有光芒。
在乱了伦理的地界,就无须再恪守父子纲常。
一道白光闪花了解裁春的眼,突然有倾盆大雨泼了她一脸。某样东西滚到她的脚底,尚未失灵的鼻子,闻到了混杂着草木的土腥味。
以及……
浓重的血腥味。
被温孤怀璧抱坐着的解裁春,恢复视觉。
她低下头,温孤怀璧的头躺在脚边,仰望着她。
你让我受尽了委屈持续挑起战争的……
持续挑起战争的楚国,丧失了所向披靡的军队,被周边小国侵吞分割。
没有外来人口干扰,成国王位之争再起,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祸起萧墙,灭亡了仅存的城池。
向上爬升的过程艰难阻塞,向下跌落的经过又异常顺遂。苍舒承德从无人问津的皇子,登上万人之上的君主,用了十七年,而跌落只需要短短三天。
老臣留下来的死士在护拥他的途中被依次灭绝,他重新
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业火焚烧着成国旧都,子民流离失所,将领争权夺利,国土支离破碎。
天下将崩。
是不是在城墙上自刎而死,才是最好的归途?起码能得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史官眷注,在虚无缥缈的青史上留名,担任成国第一位,也是最后一名殉国而死的君主。
没有人能给他明确的解答。
每个人的出生、经历,独一无二,不可复刻。锻炼的眼界、心胸,各有不同,无可比象。
当一个人功成名就,就连打个喷嚏都是高瞻远瞩。当他功败垂成,付出的全部艰辛都会化为乌有。得到的只有各式各样的奚落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