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1页)
他颇为吃惊,没有马上答话。似乎是看出他的疑虑,刘钦又道:“这里是东北角,房屋破旧,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居住,外围都是民房,已经换上自己人了。再靠外一点,两间赌坊,一间酒楼,都是崔孝先刚来建康时就购置下的产业,因此在这里练兵,勉强还算隐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放在城外固然安全,可是临有事时,城门打不开,纵有千军万马也派不上用场。”
陆宁远神情一整,肃然应道:“是!”
两世以来,无论何种境遇之下,他都从未做过朝廷的乱臣贼子,哪怕是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当然知道训练这三百人是为着什么,也知道刘钦想要自己把他们训练成什么样子——这些人不会只是朝着刘缵去的,手足相残的闹剧面前,今上不会置之不理,这些人要么永远不动,一旦动用,就是要控制皇宫、挟制今上,或许还要逼他退位,总之是不做不休。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行悖逆之事,但当刘钦话音落下,他就这么答应了,连想也没有想上一下。后来他想,自己该是犹豫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呢?但此时他甚至没能生出这个念头,就问刘钦:“只有兵,甲杖武器该怎么办?”
刘钦答:“明天便到了。”
陆宁远一愣。甲胄刀剑乃是重器,无论私运还是私藏,犯下的都是谋反重罪,刘钦如何得来?刘钦却有意卖关子,也不解释,转而道:“这些人听说了你平定翟广、扎破天时的事迹,都对你崇拜得很,今天太晚,你同他们熟悉一下,明日再训练吧。”
陆宁远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刘钦有意推动之下,自己的事在京城里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闻言点点头,把马拴在树上,朝列好的队伍走去,站定脚步之后,一霎时严肃起来。
刘钦也不出声,只在旁边默默瞧着。他还惦记着同翟广的赌约,还有至今还挂在他卧室墙上的半截披风,本来有意等陆宁远回京之后去他营里住上一日,亲眼瞧瞧他这几月带出来的兵是怎样一番气象,可是变故太多,至今未能成行。
他等了近一个时辰,天快亮时才同陆宁远一起回府。德叔早等在院里,正急得团团转,见了他便道:“出事了!昨夜夏人使者让人杀了,抓到的刺客说是殿下授意的,现在陛下正传您入宫呢!”
第132章
刘钦思索片刻,没有当即入宫,急命人出府传信。陆宁远似乎是想起前些天刘钦读过蜡丸里的密信之后,对他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他为陛下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寿礼,而且陛下不会喜欢——一时惊讶不已,问:“果真是殿下做的么?”
刘钦也露出惊讶之色,“你问刺杀夏使?我么?”
他如此反应,陆宁远马上便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索性沉默下去,思索起朝中还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朝中主战派很多,但是在京城公然刺杀夏人派来议和的使者,这等事也没几个人有胆量做,更何况做完之后,非但自己不认,还安到刘钦头上……这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隐隐约约,他好像抓到一点头绪,却听刘钦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进宫去,你在家里不要动,天亮了照常当值,别院今天先不去了,等我消息。”说完,他不放心地又嘱咐,“不论我一时半会儿能不能回来,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宫里可不比衡阳王府。”
陆宁远应道:“是,殿下自己要小心。”
刘钦摇一摇头,登车走了,临走时两团眉头微微拧着,看神情不像往日一般轻松。陆宁远目送他离开,心里却想:宫里固然不比衡阳王府,可要是刘钦在宫里遇见什么危险,又该如何?
他既不像上一世那般手握重兵、一呼百应,又因废了一只手,武艺也大不如前,但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哪怕是宫禁之中,也要闯上一闯的。
刘钦进宫,却不是只身前往,而是带了一个人。宫门卫士先前得了口谕,只允许放他一人进去,刘钦同他交涉许久,从刘崇处重新讨了谕旨,才得以两人共同进宫。
等到面圣的时候,刘钦先进殿,刘崇知道他带了一个生人进来,却也没问,先道:“你现在胆子大得很啊!”
刘钦知道他说的是夏使被刺一事,这当口却只能装傻,惶恐道:“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事。可是儿臣近来行事有何纰漏?”
刘崇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傻?夏使让人刺杀在馆驿里面,是不是你指使的?”
刘钦惊道:“绝无此事!”
刘崇让人给他送去一幅画像,“这是凶手指认的,当初安排他动手的那人,你可认得?”
刘钦忙接过来,一看之后便道:“认得,这人名叫赵敬,是儿臣的亲卫之一。”心中已明白怎么回事,暗想:竟然不是朱孝,看来刘缵留他尚有后用。
刘崇见他答应得竟这么爽快,颇感意外,又问:“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钦记不住自己每个亲卫的当值时间,有事要他们做时,往往只传最亲近的几个过来,其他人在或不在,实在难以全部注意到,赵敬昨晚是不是在自己身边,他一时还当真拿不准。
他的所有亲卫,他都知根知底,赵敬不会是刘缵的人,起码一开始不是,但刘缵既然敢指认他,想来俩人已达成什么协定,他如果在此时提出让赵敬与刺客当堂对质,结果恐怕于自己不利,搞不好要越描越黑,于是道:“启奏父皇,儿臣没有什么话说。凶手既然指认赵敬,父皇传问,赵敬定然与他同执一词,也定然会说是受儿臣指使。他是儿臣身边人,他这样说,儿臣的确无以自明。”
刘崇哼一声道:“你是说,自己是被人陷害,原本不知情么?”
“此事儿臣的确并未预闻,但事涉亲卫,难以于父皇面前自证。只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夏使是为议和而来?儿臣虽然认为议和仍有可商榷处,却定不会做出刺杀其使者、滥杀无辜的有损国体之事,请父皇明鉴!”
他自觉自己行事一向以大局为重,刘崇定能知道自己为人,稍一思索就明白不是自己做的,谁知下一刻,刘崇却是道:“刑部格杀堂堂二品大将,还不算有损国体么?”两只眼睛颇含严厉,向他扫来。
刘钦一惊:当日一时冲动,本以为苦头已经吃过,没想到后面还有杀招!刘缵此计当真高明,自己一向主战,夏使遇刺,说是自己指使的,本来就有几分可信,再加上前不久自己格杀邹元瀚事,又添几分真,等买通亲卫指认自己之后,简直就像铁板钉钉一样,他说不是自己做的,怕也没人相信——不说刘崇,就连陆宁远不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