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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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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杀了个痛快,开始把粮食装车,翟广才姗姗来迟,见他杀了县官,同样拍手叫好。翟广与他许多地方行事都大不相同,但有一点别无二致,那就是每破一县,他们都要先杀那里的县官,其次是清理城里的大户。

县里百姓受这些县官缙绅欺压日久,有口难言,见状无不欢欣踊跃,甚至还常常有人把他们当做天兵天将,神仙显灵,跪下谢恩。有时碰上有的县官在民间风评不错,或是有大户富而能仁,有百姓求情,翟广才会额外开恩,将其放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像扎破天今日这样,不管他们姓甚名谁,只杀他个人头滚滚,然后再扬长而去。

也因此他兵锋所及,各地方官都如临大敌,震怖非常,有的拼命据城死守,有的干脆弃了官印举家逃遁,平民百姓却是暗自期盼着他快点进城,便如大旱之望云霓,终日翘首,还有像这样不等他至,就绑了县官献城的。

翟广依着旧例,让人砍了这些县官的脑袋,挂在城头上,一面让人严查有没有遗漏隐遁的官员,一面让人去抄掠城中大户,一一安排下去,见扎破天正在将粮食装车,便问:“盟主,这是在做什么?”

扎破天见他来了,以为他是担心没自己的份,笑道:“放心,我只装一半,剩下的给你翟大哥留着呢。”

翟广笑道:“我哪里是担心这个。”他看着那些忙着装粮的士兵,不动声色地问扎破天:“按你之前行事,打开仓库之后,不是要把粮食给城里百姓分了么?现在都装去,不知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说按扎破天“之前行事”是假,其实是想委婉提醒于他,他们两个之前曾定下约定,每攻破一城,得来的粮食不可独吞,必要与城中穷苦百姓同享。扎破天此举,其实已经坏了规矩,只是翟广不好将话说得太重。

扎破天听后,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呵呵一笑,挥挥手道:“不瞒你老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此一时……彼一时啦!咱们现在缺粮缺得多厉害,官军又在后面追着咱屁股咬,下一次再能破城补给,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咱们手底下的人又不是神仙,也不能天天饿肚子不是?这次就先坏坏规矩,等之后手头宽裕了再说。”

翟广道:“盟主所说确也有理。只是我这进城的一路,边走边看,城里许多百姓饿得不成样子。我沿路问了一些人,听说只今年就强征了三次,许多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还有好多天没饭吃的,咱们不分粮食给他们,全都带走,他们之后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么?以我的一点愚见,咱们还是按之前的规矩来吧,苦一苦自己人,兄弟们也能担待,你觉着怎么样?”

他说得平心静气,客客气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扎破天虽然不乐意听这话,但也不好发作,想了一想,笑道:“这也好办。这些粮食我拉走,城里那些大户各个富得流油,放个屁都能崩出金屑子来,得空把他们家都抄了,抄出来的银钱咱俩分,粮食我分文不取,全分给百姓,你看咋样?”

翟广见他不听,脸上微笑顿了一顿,但到底没有变色,想扎破天毕竟也退了一步,不好逼得太紧,把话说得僵了,只好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扎破天指指粮仓中的谷堆,“给你还剩下一半呢,你的那半你翟大哥还不想给谁给谁?”说完自去了。

两人在城中驻扎了五日,士卒充分休整,大户钱粮也抄掠完毕,翟广便动了离开的念头。这几天里扎破天始终没有露面,翟广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主动找他,今天因为有事要同他商议,才入他大营寻他。谁知扎破天竟不在大营,他向营中士卒打听,这才知道这两日扎破天搬到城东头一个被他抄家的员外家里去了,始终没再回来。

他往那里去寻人,见到扎破天,一见之下,眉头不由猛地一拧,登时沉下脸去。

扎破天换上了不知哪里搞来的一身衣服,纱不纱绸不绸,一左一右各抱着一个女人,正在同一众部将喝酒,见了他,从桌上拿起只金杯朝他递来,醉醺醺笑道:“我当是,是谁……是翟大哥啊……你坐,坐!你,对,就是你,闪开!给翟,翟大哥让座!”

第101章

被扎破天指到的一个年轻人连忙起身,把座位让给翟广。

翟广脸上肌肉跳了一跳,没有吭声,当真走到他让出的那个地方坐下。他身着深色麻衣,脸色又沉,迈着大步走过来,就像涌来片黑压压的云,瞧得人有些心惊,左右不由都偏过身子,坐得离他稍远了点。

“翟大哥,你喝!”扎破天舌头大了,不知道在此之前已经喝了多久。翟广抓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连饮三杯,然后“当”一声把杯子搁在案上。

左右更是噤若寒蝉,扎破天却因大醉,没看出他面色不虞,反而觉着他喝得痛快,哈哈一笑,正待要再说什么,翟广却先道:“盟主,兄弟这趟来,是有事要同你商讨。”

扎破天点点头,“你说,你说。”

翟广看向四周。

扎破天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爱将,怕什么,你说事就行了。”

翟广默然一阵,然后似笑非笑道:“盟主左右两位,也是心腹么?”

扎破天一愣,这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两边的女的,哈哈一笑,对翟广道:“她们?心腹?不是,嘿嘿,不是,他妈的心肝还差不多,哈哈哈……屁!两个娘们懂得什么?你管她们作甚?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她们又听不懂。”说着,捏着左手边那个的下巴晃晃,问她:“你听得懂么?”

翟广瞧着,那女人约摸二十五六,看先前劝酒时候的神态动作,应该是勾栏中人。像她等做这事的,形形色色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平日里也撑得住场面,但大约是以前从没见过土匪,而且是进城来杀了县官的土匪,担心哪句没顺着扎破天说,触了他的霉头,让他一刀杀了,这会儿脸色惨白,只强笑道:“老爷们说话,人家……人家哪里听得懂?”

扎破天哈哈地笑,转头对翟广道:“你看,她听不懂!”

翟广额头上一条青筋绽起,猛地又是一跳,脸上那道长疤忽然显得愈发深、愈发吓人,键值要透出鲜红色。但他终于还是忍耐下了,对扎破天道:“既然都是盟主信任之人,那我就直说了。”

他不再看旁人,只瞧着扎破天,“如今官军虎伺在旁,困守一城恐怕不是长久之计,这鹅笼镇三五日能待得,再多就不行了。你以为如何?”

扎破天点头道:“我看着也是这个理,你不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朝廷总说咱们是‘流贼’、‘流贼’,贼嘛,哼哼,还给他们自己还差不多,不过这个‘流’字他们可没说错。咱们要是困在这么一个小城里,等朝廷的大军集结过来,还不让人一锅端了?是得走了,得走了,反正……”

他大醉之余,头脑竟还十分清楚,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呵呵一笑。翟广听明白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是说该捞的已经捞完,待下去也没意思,只觉心中怒气郁结,见了桌上酒壶,拿来往杯里满上,闷不做声又自己喝了几杯。

扎破天道:“翟老哥,你做什么自己喝闷酒?我来陪你一杯。”说着举起杯子,那只金杯让太阳一照,熠熠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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