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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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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派兵伏击小太子,估计收效甚微,可放任不管,又实在不能甘心。几次犹豫之后,他最终决定派出一队轻骑前去埋伏,能杀了刘钦抑或生擒最好,如果不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罢。

都是带兵之人,狄吾哪里会不知道,一旦援军到来,土垒上的、睢州城里的雍兵就要发疯一般往外冲,前后夹击于他?

城里只剩下一点人,他倒不放在心上,土垒上的雍兵虽然断水了足足几日,但难保身上没有存水,战力未必下降太多,况且这一路人不算少,实在不能小觑,因此务必提前吞下他们,进入睢州城补给一番,再破秦良弼的援军。

他搬来还剩下的所有大炮,对土垒连番轰击,恨不能将它夷为平地。可连日攻城,火药早不剩下多少,加上雍军已有防备,事先挖掘了堑壕,见他打炮就藏进去躲避。等他派兵进攻时,浓烟遮掩下原本静悄悄的山上,数不清的雍军又从各条壕沟间忽然钻出来,结成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阵型,几个人举着盾牌抱成一个个团,仰攻的夏人离着远时,盾牌稍稍错开口子,弓箭手露头射箭,等他们冒着箭雨逼近,这些人就又缩了头,从盔甲缝隙里忽然捅出一杆杆长枪,又或是甩出钩锁,时时伤人,一时但听惨叫盈野,好容易爬上去的夏人乌泱泱倒了一片。

狄吾对雍军摆出的这个阵型只觉陌生不已,像是狗咬刺猬,全没有下口处,见时间一点点过去,但土垒始终拿不下来,刘钦与秦良弼的援军又随时可到,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头顶上流出了几道热汗。

他心急如焚,失了常度,在中军帐里大声咆哮,拿马鞭把桌上的东西全都甩到地上,逼着几个都统全都立了军令状,拿不下土垒就提头来见。几个都统不敢不用命,身先士卒,带领全营冲在最前面,想要以力硬破雍军这个怪阵。

几个死士仗着勇武,让人掩护着自己,一点点逼上去,奋力挥起铁锤,猛地砸下,但听咚隆隆一串巨响,几面盾牌连同后面的人被一齐劈成两半。

剩下还活着的几个雍人没了盾牌掩护,按说只剩下让人宰割的份,但他们也不恋战,借着盔甲轻便,一眨眼的功夫就跳进壕沟跑开了,躲进另外的盾牌堆里。盾牌一张一合,把他们纳进去,简直就像水滴入海。

几个冲到最前的夏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忽然被什么勾住,扭头一看,肩膀、腰腹、大腿处各有几只铁爪钩在铠甲上面,铁爪后面连着绳索,绳索尽头延伸进盾牌缝里。有人眼疾手快,挥刀砍断绳索,有人反应稍慢,下手不及,几条铁锁一齐用力,将人拽倒,拖到盾牌堆旁,当即乱刀劈死。

熊文寿站在山顶看着这一切,不禁大喜过望,看了看站在一旁不住挥动令旗的陆宁远,知道这最后关头将指挥权交给他还是赌对了,一时半是庆幸,半是怅然。

忽然,远处传来金鼓声,一面火红色的大旗从天边扬起,他精神一振,与陆宁远同时道:“来了!”

来人正是刘钦。

先前他收到睢州失守的消息,仓促间无从判断真假,但只稍一犹豫,当即决定还是如约回来,无论城池还在不在,人肯定没有死绝,只要还剩下一个,就不能够坐视不理。

后来遭遇夏人伏兵,人数不多,他更是愈发坚信睢州城外一定还在交战,轻骑兼程,总算赶上。当下大张旗鼓,鼓噪进军,更又打出数面太子旌帜,既是威吓夏人,乱其军心,也是让土垒上的与城中雍人知道自己回来了。

果然,一见到他的旗号,两地雍军全都振奋非常。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被抛弃的,原来自己不是在困守孤城,听天由命,太子回来了,回来救他们,带着援军呼应他们来了!

再看那些夏人,刚刚还在披猖,现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露出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原来他们也有怕的,也有算计不到。这么想着,腰杆霎时硬了,熊文寿振臂一呼,“冲啊!”原本困顿不堪的雍军忽然间勇悍非常,压着已经登上土垒的夏军反攻出去。

另一边,睢州城上,周章心中惊讶实不下于狄吾、熊文寿几人。

那日他借刘钦逼熊文寿去救陆宁远,可对刘钦还会回来,其实心里并不十分有底。但眼见此景,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打开城门,亲自带领守城士兵和临时招募的丁壮杀出城去,与刘钦、熊文寿军合力夹击狄吾。

狄吾见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掐着熊文寿的手按不住,另外两面也受了敌,不免焦头烂额,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撑起架子,恨恨道:“不过是雍人,来得再多也是雍人,我杀他们,便如——”

话没说完,左眼忽地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猛地抬手捂住,却抓到一支箭杆。

“征东!”“征东!”

狄吾血流半张脸,大睁着右眼向前看去,却见刘钦把弓收在背上,朝自己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随后拨马便走。

“征东,快处理伤口!”

旁边不知谁在聒噪,狄吾猛地挥掌把他打开,手起刀落,把箭杆削断,怒吼道:“给我追!”话没说完,便要顶着眼窝里半截断箭飞马而去。

刘钦那一箭本想趁他不备取他性命,可距离太远,箭失了力,连是不是废了他那一只眼睛都不确定。但他也不气馁,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先前他与杀出城的周章率先会合,两人商定,周章先带人去林中一险要处设下埋伏,刘钦充当诱饵,最好能引得狄吾轻敌冒进,在林中一举把他拿下。擒贼擒王,这伙夏人没了虏酋,离溃败也就不远了。

如刘钦所料,狄吾受伤之后,果然大怒,将中军交给曾图,亲自率领精锐骑兵,就去追杀自己。曾图觉出不妥,拉住他苦劝,狄吾在马上飞起一脚,把他掀翻在地。

可怜曾图五十多岁年纪,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几乎散架,在三军面前狼狈爬起,整整衣衫,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看着狄吾远去,一个字也没再说。

稍远一点的地方,陆宁远也察觉这边变故,虽然没与刘钦当面商议,但也多少猜出其用意,见他为着诱敌,身边没有太多人马,担忧有失,且战且往他那边去。

一番激战之后,已值夜半,刘钦沿着约定好的小路,越走道路越窄,崎岖不易通行。

树木森森,无数条旁逸斜出的枯枝在头顶织出一张密网,割破昏昏天幕,在脚底投下刀剑般漆黑的影子。寒风飕飗,在树木之间尖啸,鸟雀噤声,只有越来越缓的马蹄,在石头上“得得、得得”地敲着。

此处当然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但刘钦越走,心里越是发毛。按说早就应该到了与周章约定的地方,但四面静悄悄的,实在不像有半个人,周章若真在此地,怎么会丝毫不与他通气?还是说……

他背后一凉,忽地惊疑起来,环顾四周,但感鬼影幢幢,森然可畏。忽然,身后人声响起,一把扯开鬼魅般的静谧,狄吾叫道:“在前面!别让那小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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