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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缜摇了摇他,“怎么了?”
狄越把头一蒙,“我要睡了,不要吵我,来回折腾困死了。”
——
府衙门前,三通鼓响,惊起槐树上几只乌鸦。温缜整了整绯色官袍,迈着方步走向公堂。
“威——武——”衙役们水火棍顿地的声音震得观堂的百姓都心有戚戚。
温缜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落座,手中惊堂木啪地一拍,公案震响:“带人犯!”
公堂出庭原告是张三的兄长,他早早就来了,他弟弟外出做个活就死得莫名其妙,他怎么能甘心?
钱员外被两个衙役带到堂中央,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温缜细看他,是个穿着青衫布衣的中年男子,大明商人地位低,没有穿丝绸的权利,温缜注意到他右手的玉扳指,上好的和田玉,放到市面至少值二百两银子。
富是藏不住的,这样的人,书房卧室空空荡荡,账本藏得严实,里头藏着什么事这么小心翼翼?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钱员外连连叩首,额头很快见了血,“那张三不过是来钱府做短工,结完账他就走了,他出事我实不知啊。”
温缜冷眼肃目,声音很冷,“你不知什么,客栈的伙计都指认于你,那晚你来客栈找张三,带走了人,定是你钱家犯事,张三知道了什么,你杀人灭口。本官已差人去钱府搜查,毒杀可是你钱家上下都担不起的大罪,你何敢如此大胆!”
堂下衙役适时抬上刑具。拶子、夹棍、脑箍在青砖上一字排开,最醒目的是那具新制的凤凰展翅——两根包铁木棍用牛皮绳绞着,专夹犯人两肋。
钱员外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这个知府与传闻根本就不一样,就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查都懒得查,就想这么明明白白冤杀他!
“大人,冤枉啊!!那日我在铺子里查账,还与好友一起饮酒谈生意,怎会去杀一短工?”
温缜往后一靠,声音也慢悠悠的,“何人可以证明啊?此案竟还有他人插足?”
钱府请来的证人一听就变了脸色,要往后走,被衙役拦住,他跪进公堂,直接矢口否认。“回大人话,我不知道,前些日子忙昏了头,根本记不得什么时候见过钱员外,年关生意忙,每日烂醉如泥。”
钱员外猛的看向他,“你——”他欲说又止,又看向温缜,知道证人不肯牵扯进来。新官上任莫不是要拿他钱家开刀?他越想越慌。
这时从钱府搜到毒药的人来了,“大人,钱员外卧室,确查到毒药,铁证如山。”
钱员外惊恐的看着他们,这剧本不对啊,不是应该慢慢来,让他用钱赎自己,怎么上来就要他死的样子?
“来呀!”温缜提高声调,“乾坤朗朗,岂容你狡辩,给本官用刑!”
衙役立刻按住钱员外双手,檀木拶子套上十指时,这个养尊处优的商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三名衙役竟按他不住,直到班头往他膝窝狠踹一脚,才将人按倒在刑具前。
“本官最后问一次,认不认罪?”
“我认”钱员外盯着逐渐收紧的拶绳,“但我确实没杀人!”
温缜叹了口气,从签筒抽出一支黑头签。当签子落地时,拶绳猛地收紧。钱员外的惨叫惊飞了衙门外槐树上的鸟雀。
“停。”温缜抬手,衙役松开拶子,露出十指上紫红的淤血。“钱员外现在可想清楚了?”
钱员外蜷缩着身子发抖,却仍摇头。温缜这次抽出两支黑签,夹棍套上小腿时,钱员外突然发现衙役在垫麻布,这是要让他痛极却不留残疾,分明是要做成自愿认罪的把戏。
“啊!!!”
当夹棍第三次收紧时,钱员外听见自己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模糊看见书吏捧着认罪状走来,那纸上的墨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血色。
这罪他认了,他得死,家人也会被流放抄家,他不敢赌上面知府的黑心程度。
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大人,冤枉,我知道凶手是谁,真不是我啊!”
温缜看着他,“你且说来,若不属实,胆敢栽赃嫁祸,罪加一等。”
温缜明摆着自己不是个好人,一副酷吏追求效率的样子,钱员外果然不敢耽搁,他将一切道来。
钱员外强忍着痛,这罪他不能担下,彵一个商人,家人担不起。“是倚红楼的人干的,他们做多了这样的事,我们钱家是做玉石生意,经常往云南缅甸奔波,那边战乱频发,他们便让钱家给他带货,最后一批是张三送的,他们说这小子看到了什么,不能留了,他们要解决掉。我给张三结账走人,他被人拦住带入客栈,那客栈有个密道,不信大人可以去查!”
温缜的眉眼俱冷,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世上大活人在街上失踪,被发现只剩尸体,这么巧的与涉案的所有人都没关系,那只能说明,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重庆是川东门户,罂粟在江南都盛行,更别说这条必经之路,这种毒品能瞒得这么紧,让朝廷完全不知道它的危害,这里头,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吃了好处?
这条利益链,起码土司们脱不了关系,如今的世道,哪有那么多人卖儿卖女,还恰好多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