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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页,是紧急代理协议。在顾云来无法表达意愿期间,许天星可代理其处理一切医疗、保险及司法沟通事宜,签署具有法律效力之文件,且无需征询他人同意。
第三页,是个人财产分配意愿声明。若顾云来死亡,其个人持有的全部资产,包括不动产、股份、金融账户及其他合法所有权,依法遗赠予许天星,任何家族成员或法律继承人不得干涉。
他盯着那些字看了很久,它们没有一句“我爱你”,没有承诺未来的甜言蜜语,却是这个国家现行制度下,最接近“婚姻契约”的表达。
在这里,他们的关系,无法被称作“夫妻”,但他可以用一份又一份法律文件,把许天星稳稳当当地,写进他的未来。
写进医院的手术通知书上,写进财产转移文件里,写进他万一出事时,所有原本只能属于“家属”的权利中,不给任何人插手的空间,不给命运留下缝隙。
他轻笑了一声,笑意极淡,带着些许隐约的疲惫,却又固执得叫人心疼,这一笑里有权衡后的果断,也有直至死生也不肯退让的倔强。
他望着窗外,夜色寂黑无声,路灯在远方稀疏地亮着,像孤独的灯塔,撑起这片城市未眠的天幕。
低沉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轻轻响起,带着某种近乎誓言的温柔:“你不要名分没关系,天星。”
他微微一顿,唇角动了动,像将一口气沉入胸膛之后,终于吐出最本真的一句话,“……但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只是个‘局外人’。”
哪怕这条路不被多数人祝福,哪怕爱本身都在边界之外,他也要把所有可以握住的权利,都写上对方的名字,就像在命运的灰色地带里,为他筑起一份没有光环,却足够坚定的庇护所。
傍晚,屋外落日余晖洒进客厅,浅金色的光透过百叶窗,一寸寸斜铺在地板上,像一场静默无声的光降。
顾云来将牛皮纸袋轻放在茶几上,语气温和:“律师下午发来的,我都看过了,也签完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许天星坐下,翻开文件,纸张边缘摩擦着指尖,发出细微的声响,初时他没什么表情,直到翻到后面几页,涉及重大资产转移和医疗监护权的条款,他的指尖忽然顿住。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合上文件,抬眼望向顾云来,眼神里,情绪翻涌如潮,藏也藏不住。
顾云来迎着他的目光,说得坦然,“我知道我们现在在这个国家得不到合法婚姻,我也知道你不在意名分。”
“可我在意。”
那一瞬,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隐隐的柔意,也带着某种笃定得近乎倔强的温柔:“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真出事,你是第一顺位的医疗决策人,是我全部财产的继承人。”
“我不是只把你放在心里。”他望着许天星,语气沉静坚定,“我想把你写进我所有的‘后事’里。”
许天星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按紧那一沓文件,他想开口,却嗓音发涩,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材料翻到最后,那是一封信,密封好的,信封上用顾云来的字迹写着:“若我不在。”
他没拆,只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眉心慢慢蹙紧。
顾云来看着他,语气平静:“这是律师建议的格式。假设我真的突发意外,有些话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听到。”
所有的“后事”,都被处理得滴水不漏,仿佛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许天星缓缓合上文件,声音低下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一个多月前。”顾云来如实道,“那次看你缝针,突然就想做了。”
许天星看着他,神色一动不动,嗓音却忽然发哑:“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你会死在我前头?”
顾云来沉默了一瞬,缓缓回答:“只是做最坏的准备。”
“你是认真的吗?”顾云来点头,语气平静:“我妈是五十八岁心脏病复发,我姥爷五十六岁开始心肌变性。我虽然定期体检,也健身,但心脏病这事……是会遗传的。”
“我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
许天星看着他,没说话。他指尖轻轻按住那封信的边角,像想撕开,又慢慢放下,“所以你就想着,如果你死了,我能有处理一切的权利?”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
顾云来点头:“至少我能保证,你不会被当成‘不相关的人’。”
“我不能给你婚姻,但我能给你名字,给你继承权,给你决策权,星来医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来接手它。”
许天星闭了闭眼,把文件合上,放回袋子里,“你做得很好。”他轻声说。
“谢谢你……真的。”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点迟疑的倦意。
顾云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天星站起来,转身要往厨房走,却被顾云来叫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静了?”他低声问。
许天星没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你早就考虑到了死这件事。”
顾云来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语气平稳:“不是考虑,是面对。你在急诊室里见得比我多。”
“所以你就提前写好了信,列好了清单,把我安排进你死后的世界里?”许天星转过身来,语气已经不再温和:“顾云来,我在你这儿,到底是个爱人,还是一个执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