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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伸出手,指腹贴上许天星手腕的内侧。温热的脉搏在他指尖下有力地跳动着,一下接一下,像某种现实的确认,也像某种执意不放的自我安抚。
窗外的雨仍在下,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像命运在耳边不肯停歇的低语。屋内一片静谧,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坐,眼神却像穿越了无数风雨,终于落在彼此心底,生根。
顾云来指尖还贴着许天星的手腕,沉默几秒,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湮没:“天星,你有没有……后悔过?”
许天星微微偏头,没有立刻回应。
顾云来垂下眼,语气意外平稳,像是翻搅过无数个夜晚的念头,终于在这个雨天找到出口:“要不是遇见我,你不会卷进这些事。你还能继续做你的医生,虽然累一点,但也是你真心喜欢的事业,就算方文恒找上门,大不了认祖归宗,把他熬死了,你还可以继续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许天星肩上的伤口,轻得仿佛自言自语:“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不会被抹黑、也不会被人用来威胁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把你拖进了这个泥潭里。”
许天星一时没出声,像是怔住了。他望着顾云来,那人眉眼安静、话语克制,可语气里藏着的那一点愧疚与隐忍,却比任何争执都更刺骨。
雨声像被按了静音键,屋里一瞬沉得连勺子碰到碗的声音都清晰得不真实。
他看了顾云来几秒,忽然皱了皱眉,抬手探过去,在顾云来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缩回来。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他说。
顾云来一愣。
“也没发烧啊。”许天星舀了一口粥,喝下,语气不紧不慢:“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做个CT?看看是不是脑干缺氧、开始自我审判了?”
他停了停,轻轻放下瓷碗,眼神却不像嘴上那般轻佻,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认真与沉着,“顾云来。”他叫他名字,语气一字一顿,“我从来没后悔过。”
许天星说,眼神沉静如水,语气却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狠劲,他忽地低头笑了笑,“所以你别再问我后不后悔了,你再问,我可能真会后悔跟你重蹈覆辙。”
顾云来低声笑出来,眼角泛起一点湿意,却不知是雨光映出来的,还是真情压到极点后的微微失控。
“我只后悔有时候反应慢了点,让你替我扛了太多。要是我早点出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该轮到你一个人撑着。”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窗外,雨细如丝,却越下越密,街道尽头被薄雾笼着,像一座无法逃离的岛。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你把我拖进泥潭?”许天星扯了下嘴角,带着点讽意和柔软交缠的轻蔑,“顾云来,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那种地方,我自己也能跳。”
“我只是恰好选择跟你一起跳。”
顾云来看着他,半晌没有出声。那点锐利藏进了眼底,逐渐沉下来,像某种在风雨中都不会熄灭的暗火,静静燃烧在骨缝深处。
“我真是栽在你手上了。”他轻声说,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安定,像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岸。
许天星微微眯了下眼,眉尾挑起,声音里有一点慵懒的讥讽,又像熟悉彼此多年后的默契调侃:“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以前栽得还不够多似的。”
顾云来被他这话逗笑了,喉结微动,低低笑了一声。他起身走过去,在许天星身侧停下,伸手覆上他的后脑,动作温柔而笃定。
他低下头,额角轻轻贴住他的,像是在用额温彼此交换某种沉默的誓言。
“我栽得心甘情愿。”他哑声说。
许天星本想接话,唇角刚动,还是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拂过他的掌心,带着一点无法掩饰的温度。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尾音却微不可察地轻柔:“答应我……以后没事少看点狗血偶像剧行吗?”
他顿了顿,眼神瞥向他,眉一挑,语气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看了你的看剧记录,你最近在看的……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偶像剧了。”
他像是实在忍不住,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点凉薄又欠扁的笑:“还都是那种霸道总裁男主失忆落魄,女主动不动出车祸……你到底是图个什么?代入感吗?你想试试哪种,掉悬崖还是车祸现场?”
顾云来被他噎得笑出声,懒洋洋地靠在桌沿,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你不懂。”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许天星身上,语气忽然收住了玩笑的调子,低而温柔:“我这是在学习。以后你就知道了。”
窗外的雨声忽然大了几分,仿佛在替他们应声,长街不远处传来一声车鸣,像是新一轮风暴的前奏。
星来医疗总部,顾云来站在会议室正中,神色从容,正向第二轮投资方展示修正后的项目方案,每一个数据都精准清晰,每一张图表都直指核心。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笔直。会议桌两侧几位董事会代表神情专注,频频点头。
汇报一结束,一位年长董事起身主动伸出手,笑容意味深长:“顾总,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审慎、迅速,还带着反击的锋芒。”
顾云来起身,语气克制:“哪儿敢当夸,只是项目体量太大,不容有失,我们也只能步步谨慎。”
会议室内,灯光与日光交错,空气仿佛一时静止,一切,仿佛终于归于正轨。
至少,表面如此。
中午,顾云来独自站在洗手间尽头的窗前,指尖在手机上划动,点开一个早已加密隐藏的网址,一连串黑白交织的字符和跳动的代码浮现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