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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引擎低低的声响,像是压着那点仍未散尽的怒气。
许天星转头看他,嘴角像是动了一下,没说话,也没笑,但眼底却比先前亮了些,像是某个深埋的伤口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没接那句话,只是轻轻开口:“你骂完了?”
顾云来抿着唇:“差不多,还有好多,等回家接着骂。”
许天星“嗯”了一声,侧头靠在窗上,闭了闭眼。
夜色温柔地洒进车窗里,照得他睫毛在脸侧投下一小片淡影。他不再说话,也没有笑,但整个人从骨子里松下来了一点,像是终于从某种无法言说的禁闭中被放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许天星的生活重新归位。
他依旧早早到了医院,换好衣服,听交班会,眉眼冷淡、言语简洁。
急诊室没有真正的清晨,它永远像一个不肯停歇的机器,二十四小时咬着自己的节奏疯转。
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入,患者被不断推送进来,刺耳的报警声、氧气机嘶嘶作响、家属的哭喊与医生指令交织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酒精、血液与焦虑的味道。
“重型颅脑外伤!血压掉到70了!”实习护士声音带着慌张。
“推进CT,通知神外,再联系血库,优先AB型。”许天星语速极快,白大褂在奔跑间微微扬起。
他低头查看患者瞳孔反应,又一边精准地下达指令,动作利落到像是机器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半分迟疑。
隔壁抢救室传来剧烈呕吐声,是一名酒精中毒合并心律紊乱的青年,插管进度不顺。
“我来吧。”许天星一手按住病人下颌,另一手熟练地探入咽喉。
几秒后,导管滑入气管,他低声道:“固定住,心电图看着,别让他掉了。”
手套刚摘下,就听耳边有人喊:“许医生!三号床抽搐了!呼吸不稳——”
他没有任何多余反应,转身、步伐稳如旧,冷静穿越嘈杂与混乱。
这就是他的世界,一个不允许失误、也不允许感情的地方,他像一把刀,在这世界最混乱的缝隙里,不断精准落下。
直到暮色悄悄降临,病人暂时稳定,助手换班,他才终于推开急诊室的门,站在走廊尽头。
白炽灯光从头顶落下,打在他肩上,他汗湿的衬衫贴在后背,眼神却依旧冷静如初,只是那一瞬,他低头叹了口气,把一整天压在身上的情绪,压进口罩下的一声轻轻喘息。
他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顾云来【到了,在你楼下。】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眼里什么都没有,但下一刻,他抬手慢慢摘下口罩,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脱身,走向只属于某个人的安静夜晚。
十分钟后,他走出医院,看见那辆低调的迈巴赫就停在对面的街边。
顾云来站在车旁,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靠在车门上,正低头回信息。
许天星走过去,声音低低的:“你不是说今晚会很乱?”
顾云来抬头,看见他那一瞬眼神软了下来:“嗯,所以更想看看你。”
他看他一眼:“现在你在我眼前,我心里才不乱。”
许天星没说话,只是伸手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动作自然得像做了无数次。
车内很安静,只有车载音乐轻轻流淌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在夜色里继续喧嚣,但车厢内像被单独切割出一个世界。
“我没带电脑,今晚不加班。”顾云来说完,看他一眼,像是认真征求意见,“咱俩好久没吃海鲜了,吃点去?”
许天星靠在座椅里,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咱俩也好久没在家做饭了。”
这话一出口,顾云来立刻来了劲,眼睛都亮了一点。
“你知道每次我一回家,看见你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不急不缓,带着点不遮掩的满足,就像是真的想到那画面,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你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然后你回头看我一眼,问我要不要尝一下汤。”他像是在念一段随手翻到的生活情诗,语气里带着一点傻气的骄傲,还有藏不住的珍惜。
“我那时候真的就觉得,我靠,我怎么运气这么好,能跟你过日子。”
许天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脸半埋在车窗的暗影里,嘴角却弯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