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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她离开的下一秒,一个年轻实习医生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像是被什么场面吓住了,怯生生地问:“许、许医生……我也在第一组,我能上吗?”
他眼神里写着慌张,连语气都不敢太高,手指抓着白大褂下摆,微微发抖。
许天星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第一次任务?”
实习医生点点头,脸白得近乎透明。
“怕也得去,”他淡淡道,声音不重,却有种沉稳得不可违抗的力量,“你想选,也得等这场结束之后。”
实习医生愣了愣,仿佛被这句话当头棒喝,最终重重点头,转身小跑着离开。
许天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头整理手上的医疗记录,动作冷静得仿佛一场灾难并不足以改变他的节奏。
一瞬间,他身上那种被训练出来的专业冷静,与情感世界里的犹疑脆弱彻底分裂开来。
他不再是那个在情感里踟蹰不前、眼神含着疏离的许天星,而是那个能在危机一线中沉着应对、稳住大局的医生,是无数人生死瞬间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顾云来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他看着许天星在短短几秒钟内,从刚才那副沉默隐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重新穿上属于“医生”这两个字的冷静外壳。
他像是一块被烈火锻出的钢铁,冷静到近乎无情,却也可靠得惊人。
顾云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猛地跳了一下,强烈得几乎要撞破骨架,现在的许天星有一种带着绝对控制感的坚定,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而偏偏就是这种不动声色的强大,那份在灾难面前丝毫不乱的沉着,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靠近他。
顾云来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心动,就是这一种“世界都在坍塌,我仍然知道我该怎么救人”的力量。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在情感里习惯退后的人,却偏偏让他动心得更彻底,不是温柔打动了他,是强大。
是那种足以撑住别人命运的强大,让他不只是想爱他,而是想把他整个牢牢抱住、不让这个人再孤身面对任何风暴。
许天星放下对讲机,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里有歉意、有犹豫,也有几不可见的不舍,但最终化为一句不容置疑的决断:“咱俩的事再说,先救人。”
顾云来怔了怔,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怎么了?”许天星警觉地看向他,语气依旧冷静,却带着难得的锋利关切。他虽刚刚还在拒绝靠近这个人,却依然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顾云来猛地掏出手机,指尖发颤,指节几乎嵌进屏幕,飞快地拨出一个号码,“林星澈。”他喃喃自语,眼底冷光一闪。
“她下午跟沈放去了合意村。”字字如钉,咬着牙从嗓子里逼出来,掺着一种近乎压断神经的克制。
手机响了两声,只有机械的等待音在耳边重复,没人接听,一声又一声“嘟”的音调在他耳膜里炸开,像一记记钝锤,敲在他心口上,血液倒灌般剧烈翻涌。
“……不接。”他低声说,声音像一块冻石砸进水里,激不起一丝波澜,却沉得发冷。
许天星神情微变,眉头紧蹙,正要出声,便见顾云来飞快拨出另一个电话,电话刚接通,他声音锋利得像刀,几乎劈开空气:“林星澈电话打不通,怎么回事?”
那边顾云峥语气也极快,背景杂音混乱,是典型灾难现场调度的声音:“她下午确实去了合意村,跟沈放他们对谈,火灾爆发后第一时间冲进去帮忙,现在通讯全断,情况还在确认。”
顾云来僵了一秒,身体紧绷如弦,下一秒,他转头直视许天星——眼神犀利如刃,喉咙几乎卡着,却还是一字一句逼出来:“她在现场。”
许天星看着他,目光一凝,只抛出一句:“走吧,一起。”没有多问,没有多说,他已经转身准备带队出发。
顾云来怔住一瞬,随即重重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行压下焦躁与混乱,低声道:“等我。”
他快步侧身离开,肩膀线条紧绷,边走边拨号:“贺临,启动紧急预案。立即调应急物资,创伤急救包、便携式呼吸机、血浆、消毒液,灭火毯,备用头灯,全带上。”
“让星来那边的物流车调头去合意村,连人带设备一起带上。按最高灾害标准配备,集结点改合意村,马上出发。”
贺临那边立刻应下,电话中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短促确认,一切高效无比,像一个随时能在战时上线的系统。
顾云来收起手机,神情沉着,目光重新投向许天星,“你带队走前面,我开车跟上。”
那一瞬间,两人什么都没说,却已经达成了一个无声的协议:他们谁也不会后退,不是为了彼此,而是,此刻有更重要的命在等着他们。
顾云来快步走到门口,刚要迈出脚步,却忽然顿住,他像是被什么拽住了心脏。
片刻沉默后,他猛地转身,几步走回来,动作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与决绝,还未来得及多想,他一把抬手,双手捧住许天星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个吻毫无预兆,炽热而沉重,像是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表达的情绪,全数压进唇齿之间。
他吻得用力,带着急迫,带着心疼,也带着一种几乎赌上一切的决心,这是临战前的一吻,是在灾难与奔赴之间,短暂相交的一次燃烧。
许天星愣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也没有推开,他只是微微闭上眼,任由那股突如其来的热烈席卷而来。
他没有回应,但他允许了,接受了,那已足够。
唇分之时,四目相对,无言胜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