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傲骨(第2页)
吴公公盯了萧云渡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直直扔到萧云渡脸上。
“不知萧小姐看完此物,可还有底气反驳咱家?”
羊皮纸落在萧云渡面颊上,如同掌掴般发出响声,若放在往日,她是绝对不会容忍此等侮辱之举。
可眼下,萧云渡只是颤抖着捧起那张羊皮纸,字迹熟悉的令她发晕,不复往日龙飞凤舞的字抽的她脸皮生疼,比方才疼数千倍。
这是一封认罪书。萧远山的认罪书。
字迹,署名,还有血手印,都生生把萧云渡的话堵了回去,令她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日,萧云渡却只看见一切都在迅速凋零,韶华倾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萧远山的罪行,桩桩件件,令人观之作呕,萧云渡甚至想象不到父亲做这些事的时候该是何种神色。
“渡儿,我们萧家的脊梁骨世世代代都是直硬的,记住,萧家人,只可站着死,却不跪着活!”
支撑了萧云渡很久的一句话犹如鬼魅低语般在她耳边环绕,萧云渡的背一瞬间就塌了下去。
再坚硬的脊梁骨,此刻也生生折去了。
萧家之罪,已成定局。
—
萧家上下女眷皆贬为奴,萧云渡枯坐了很久,才认清这个世上再无将门之女萧云渡,只有女奴萧云渡的事实。
她自记事起便争强好胜,六岁时,姊姊妹妹都学歌舞女红,可她偏随父亲去练武场耍枪弄棍;十岁时,因为在学堂课业比不过魏淮元,硬是每夜点着蜡烛学到三更,生生把身子熬弱了,虽然后来又拼命练回来了就是。
小小一个人儿,踩着学堂的板凳,挥着评卷冲魏淮元耀武扬威:“书呆子,这回我比你高了!你可还有不服?”
魏淮元愣愣地看着她,语气中多了几分委屈:“我从来……都没有不服啊……”
红衣小姑娘面露尴尬,片刻后又重新扬起下巴:“你敢踩在本小姐头上,就是在挑衅我!”
“现在,我赢了!你不服也得服!”小云渡面如桃杏,一对浓眉高高扬起。
“那那那……好,这回,换你踩我头上了……”年方十二的魏淮元红着脸道。
那时的魏淮元不知何为男女之情,也不知何为爱慕眷恋。
他只知道,那个夺去他榜首,把他名字挤到第二位的小姑娘,可真耀眼啊,就像玉京上空的太阳。如果是她,魏淮元竟觉得俯首当第二,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第二的位置,魏淮元一直坐到情窦初开,小鹿乱撞,初尝爱情滋味,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了半生第二的魏淮元硬气了一次,面白如玉的少年面红耳赤,对着凌驾了他半生的第一名道:“我心悦你!”
萧云渡大骇:“魏淮元,你傻了不成?我在学堂用课业欺辱你,在家用武力虐待你,你居然心悦我?”
少年憨憨地笑了笑:“当一辈子第二,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玉京东区的两户名门望族定下了亲,陛下深感欣慰,昭告天下这件喜事,魏萧两家的亲事也就备受大昭百姓祝福。
萧云渡亲自择了个吉日,就在今年盛夏——萧云渡认为,一定要用一个季节描述她的话,那就是滚烫灼目的夏天。
轰轰烈烈,大红大紫,热得人心生畏惧的夏天,最适合萧云渡了。
只可惜今年的热浪还没袭来,萧云渡便一夜之间跌下云端,永坠寒冬。
“渡儿,你听娘说,你和淮元的亲事,是陛下亲口恩准过的,天子金口玉言,不会不作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