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第3页）

大院门口听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刺眼的光。

司机小跑着过来开门，恭敬地叫了声“吴小姐”。

吴红芳头也不回地坐上后排车座，正要关门。

“三妹……”吴红霞嗓子发紧，伸手想帮妹妹拢一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李厂长说了，明天起你挂个名就行，工资照发。”她顿了顿，“不用……不用再去厂里了。”

吴红芳偏头避开姐姐的手，银丝眼镜后的目光比车窗玻璃还冷，“知道了。”

车门“砰”地关上，桑塔纳缓缓驶离。

吴红霞站在原地，看着尾灯的红光渐渐融进夜色，心里突然涌上一阵烦躁。

她想起小时候，三妹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二姐”“二姐”地叫个不停。现在倒好，坐了小轿车，连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了。

姐妹俩终究是有隔膜了。但吴红霞不后悔，她始终觉得弟弟妹妹有今日都要多亏了自己。

第二天，国营饭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特别是晚饭时间，人满为患。

为此，陆明澜和雷小满五点钟就过来占好一个靠窗的位置。

陆明澜第三次抬手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七点，而她们等的人依然不见踪影。

“咕——”

雷小满的肚子发出响亮的抗议。

“姐，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了！”雷小满趴在桌上，下巴抵着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厨房方向，“这都七点了，那家伙是掉沟里了吗？”

陆明澜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再等五分钟，不来我们就先吃。”

“五分钟？”雷小满猛地直起身，“我现在就想掀桌子！”她咬牙切齿地掰着手指，“约好了六点，现在人影都没见着，这哪是相亲？这是遛狗呢！”

陆明澜被她逗笑了，但心里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印象跌到谷底。除非是厂里临时加班，否则这种毫无时间观念的男人，绝对不靠谱。

“不等了！”雷小满一拍桌子，朝跑堂招手，“同志，上菜！”

跑堂的小伙子麻利地端上四道菜——红烧肉油亮诱人，清蒸鱼鲜香扑鼻，一盘蒜蓉青菜，外加一盆热气腾腾的番茄蛋汤。

雷小满抄起筷子，恶狠狠地戳向红烧肉：“他要是敢来，我就用这筷子戳他眼睛！”

陆明澜忍俊不禁，也动了筷子。两人饿得狠了，风卷残云般扫光了四个菜。

雷小满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半盘红烧肉，米饭添了两碗，最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不行了，我得去趟茅厕，不然要炸了。”

她前脚刚离开，吴小虎后脚进来了。

他刚才在厂里跟工友打牌，赢了两块钱，乐得忘了时间。直到肚子咕咕叫，他才想起姐姐说的相亲。

“反正都迟到了，爱等等不等。”他嘀咕着，目光扫过靠窗的位置，突然顿住。

那里坐着个穿浅蓝色衬衫的女人，背影纤细，乌黑的发辫垂在肩头，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吴小虎眼睛一亮，这背影瞧着就水灵，正面肯定差不了！

他赶紧吐了口唾沫在掌心，胡乱抹了抹油腻的头发，又扯了扯皱巴巴的工装领子，挺起胸膛走了过去。

“同志，不好意思啊，厂里临时加班……”他故作歉意地开口，声音刻意压低，显得自己很稳重。

陆明澜闻声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吴小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这不是那天在夜市……

陆明澜也认出了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是……雷小满的相亲对象？”

吴小虎额头冒出冷汗，脑子里疯狂回忆姐姐的叮嘱——姓雷的姑娘，打铁匠的独女……可眼前这位，分明是那个被他泼过酱油的摊主啊！

“我、我走错桌了！”他干笑两声，转身就要溜。

“站住。”陆明澜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吴小虎像被钉住似的僵在原地。

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你是吴红霞的弟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