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第1页）

周叙呈沉默地看着周辛夷，喉结轻动，指尖无声地收紧。

周辛夷站在那里，眼神直直盯着周叙呈双眼，一副理直气壮，毫不亏心的模样。多可爱啊，他教出来了一只不畏强权的小猫。他日复一日给周辛夷灌输的东西，现在被她用来对抗他自己。

他没想到会这样。

周叙呈从未想过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女孩，会用这么不容回避的语气与决心，来逼他走到一条根本他们不该踏上的边缘。

可那是他守了十几年的界限，是他拼命筑起的分寸。他不可能越界。

可她却不怕。

单论五官，周辛夷其实长得温和，大家见她第一眼往往就不自觉亲近起来。但这些年周叙呈对她的培养并不往娇娇小姐方向走，于是周辛夷一直自由生长，周叙呈则负责剪掉多生的枝芽。现在的周辛夷的自主性极强，并非浮于表面的乖顺懂事，她坚持着一种决定了就不回头的倔强。所以现在，她站得笔直，眼里不藏躲也不讨好，就那么明明白白地看着他。那双他从小看到大的眼睛只是盯着他，就把他逼得连退路都没有。

周叙呈想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周辛夷，她还小，还没经历过真正的选择。情绪太重，对喜欢的理解又太轻，她根本不懂这种关系一旦跨出去，会被现实逼成什么样子。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辛夷的眼神让他几乎陷进去，就好像此时此刻闪着的不是少女的懵懂依赖，而是从心里扎根太久的执念一样。她不是在试探，她是早就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她根本不怕输，也不怕受伤。她宁愿在这儿狠狠地摔上一跤，也不愿被温吞地送上飞机。

周叙呈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像是用尽了所有克制才吐出那几个字：“你说你不想离开我……可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之后，你会变成什么？”

她不语，只静静看他，眼神一瞬不瞬。

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艰涩道：“你要知道，你是我养大的。”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像钝器砸在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几乎难以启齿的痛感。周叙呈说得慢，甚至像是在逼迫自己承认某种荒唐。就像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害怕什么。

周辛夷眼神微微动了动，然后垂下眼，声音很轻：“我当然想过，我一直在想。”

不是一句顶撞，也没有情绪化。那只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周辛夷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害怕。她早已看清了代价，只是依然要选那条他不允许的路。

这一刻，周叙呈突然觉得胸口压得厉害。他再也无法把这场对峙继续下去。她已经把她心底最残忍也最诚实的话说在了前头，他反倒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他垂下眼，喉头发紧，指节仍抵着桌边，泛出青白，像是要紧紧握着那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的眼神还定定停在他脸上，像要一直盯到他动摇为止。

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嗓音低哑，透着些微压制不住的疲惫：“……我回书房办公。”

不是解释，不是反驳，而是一个简短到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决定。

周辛夷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了下唇，然后坐回了地毯上，重新捡起那本被合上的书。

周叙呈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什么情绪，像是钝痛，又像是急于压下的什么。

他转身时步子有点快，像是怕多停留一秒就会在她面前崩塌。

门关上的那一刻，几乎没带出一点声响。但他进书房的那刹那，手抵上门沿，手臂却止不住地颤了一瞬。

他靠着门缓缓坐下，掀起手腕松了松表带。低着头，闭了闭眼，喉头滚了几次，都没发出声音。

周辛夷在逼他承认，她早就不是那个还小的孩子了。

而他终于意识到，他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为她做任何决定。她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她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孩，可现在，她要和他对峙的，不是立场，是欲望。

那一刻，居然是他先逃了。

书房的门轻阖着，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周叙呈坐在书桌前，点开电脑，目光却停在屏幕加载的白光上，毫无焦距。他指尖落在键盘上，却始终没有敲下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