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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疆域辽阔,想寻个小女娃,无异于大海捞针。
护国公心下觉着妹妹太傻,倒不如趁着还能生,再要一个。
未曾想一晃十几年,竟真叫妹子寻到一丝线索,顺藤摸瓜,千里迢迢寻去了扬州。
如今明珠归来,眼前这小娘子稚嫩却又倔强的眉眼,与当年的妹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舅父,就当冉冉求您了!”
云冉从榻边起身,抬手就朝护国公作揖:“您就告诉我吧,我保管不往外说。我可以对老君发誓,今日之事倘若往外透半个字,我就……就天打五雷轰!”
“哎,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护国公也连忙站起,上前去扶:“可不准乱说!要叫你母亲知道你乱发誓,回头非骂死我不可。”
他那妹妹对外温柔慈爱,护起犊子当真是个惹不得的母老虎。
云冉仍躬着身,只稍稍抬起脸:“那您与我说吧。您若不说,今日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护国公怔住。
怎么说也是堂堂景王妃了,怎的还像是个孩子般无赖。
云冉可不管那么多,她好不容易揪到一个知情者,且还是自家亲娘舅,此时不无赖更待何时?
护国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外甥女瞧着嫩生生,实则是个厚脸皮。
沉吟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
眼皮稍撩,他瞥过她:“不过你保证,绝不往外漏。便是有人问起,也别说是我说的,可能做到?”
“能,肯定能!”
云冉一口应下,信誓旦旦:“您别瞧我年纪小,遇到正事,我口风可严了。”
护国公不置可否,只扯扯唇,示意她坐下。
云冉立刻坐下,又抬手做了个请:“舅父也坐。”
护国公掀袍入座,沉沉吐了口气,方才酝酿好情绪,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反贼是趁夜攻入长安的,先帝得到消息,就带着精锐禁军,从唯一还没被反贼占领的重玄门跑了。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她知道消息时,反贼已杀进了长安,直逼宫门。她便带着太子和景王,改换成宫女太监的模样,趁乱从密道出宫。”
“她在宫外寻得一支京兆府府兵护送,混在流民队伍里,顺利逃出长安,直奔蜀地追赶先帝的队伍。只可惜她的行踪被暴露,叛贼和戎狄兵分两路,一路追击。那时我正好被派去岐山巡察,得知皇后和太子他们逃到此地,便带着一帮兄弟赶去支援。”
“我们赶到时,皇后身边的护卫已被杀得不剩几个。瞧她孤儿寡母的身边总不能没有护卫,我们便接下了这护送的差事,送他们往蜀地……”
可追兵源源不断,他们那帮兄弟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他和一个副将。
当时,山河破碎,遍地战火。
听说叛贼周昊天已经在长安称帝,改国号为周,司马氏的晋朝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覆灭。
各地也发出悬赏,若能交出皇后和太子,加官进爵,黄金万两。
云冉听到这,忍不住问:“舅父都不动心么?”
护国公斜她一眼:“把你舅父当什么人了?虽说那时我只是个四品小将,却也是个忠君爱国、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那周昊天算个什么东西,私通戎狄的杂胡小儿,凭他也能当皇帝?呸。”
云冉登时一脸崇拜,双手托腮:“要不说舅父您能当护国公呢!”
外甥女如此捧场,护国公胸口也生出一股当年英勇的激荡,不无得意地摸了摸短须:“所谓富贵险中求,时势造英雄,当时我便想着,若这差事办成了,日后大晋复兴,定然也少不了咱的好处。便是办不成,死在了路上,他日史书工笔,咱也是一个爱国忠君的英雄!”
云冉也被自家舅父这描述带回那战火纷飞的动荡年岁,心下澎湃又感慨。
然而下一刻,便见舅父眉头拧起,方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也陡然落下,垂眼道:“但那些该死的戎狄兵追得实在太紧,我和副将,还有皇后母子三人扮作一家五口,改陆路为水路,买了条船南下。”
“船行没多久,戎狄兵就追了上来,混乱之中,两位小殿下一道落了水。”
“前有湍流,后有追兵,时间紧急,只能救一人。”
“……皇后说,救太子。”
护国公闭了闭眼,多年前那紧急的一幕还深深印在脑中——
夜里的江水汹涌湍急,他与皇后在前舱商定着之后的逃跑路线,不知怎的,本该在船舱里睡觉的两位殿下一道落了水。
一个是六岁的景王,一个是九岁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