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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文宣帝铁青着脸出来——
那是才成婚不久的郑皇后,第一次看到皇帝生气。
她一直觉得她温润儒雅的夫君是不会动怒的。
那夜她试图当一个贤惠妻子,宽慰夫君,还将赵太后说的那些话与文宣帝解释了。
却也不知道哪里触到他的逆鳞,他推开她:“皇后自己歇吧,朕回紫宸宫。”
那一天,她彻夜难眠,不知自己哪里错了。
直到前往骊山,关系才算缓和,那日的不愉快也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六年过去,郑皇后虽然已知症结所在,但提及景王时,她还是本能地小心小心再小心,免得又惹得文宣帝不快。
譬如现下,她小心翼翼地提起万寿殿和飞鸾殿,全程都觑着文宣帝的脸色。
文宣帝握着皇后的手,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时隔多年,母后能再去骊山行宫,朕欢喜还来不及。至于景王……”
似是想起一桩旧事,他深眸飘忽了两息,扯唇道:“朕记得昭德之乱发生前,父皇答应过,来年冬日会带朕和阿璟一起去温泉宫,还答应要教……教我们兄弟俩骑马猎兔子。”
明明已过去了这么多年,文宣帝却无比清楚地记得那一日。
穿着一袭簇新红袍,宛若个鲜亮红封的幼弟跑来了东宫:“哥哥,哥哥!”
他仰着跑得通红的小脸,一双与母后那般相似的漂亮黑眸亮晶晶望着他:“父皇答应我,明年带我们一起去温泉宫了。父皇还说要送我一匹小马驹,教我骑马猎兔子!哥哥,我让父皇也送一匹给你,到时候我们能一起打兔子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么。
他只记得他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哥哥高兴。”
话落,太监傅母们便气喘吁吁跑进来,无比郑重地检查着幼弟的情况:“小祖宗,您怎能一个人跑出来!若您磕着碰着,陛下和娘娘定饶不了奴婢们。”
幼弟被抱走时,还朝他挥手:“哥哥忙完功课了,记得来找阿璟玩!”
哥哥,哥哥……
他总是哥哥、哥哥的叫。
从戎狄回来之后,再未这般唤过他,只叫他“陛下”,偶尔喊“皇兄”也透着讥诮。
“陛下?”
耳畔柔和的唤声拉回文宣帝的思绪,他稍定心神,景王秾丽冰冷的脸庞随之消散,面前是郑皇后姣姣明月般的温柔脸庞:“陛下,您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文宣帝笑笑:“朕没事。”
说话间,动作自然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三粒小巧的朱色丹丸,就着温水仰头服了。
“行宫那边,你好生安排便是。”
文宣帝将瓷瓶收起,并不去看皇后眼底那份欲言又止的忧色,只道:“难得一家人出行,务必一切顺利,叫母后与景王夫妇都玩得尽兴才是。”
郑皇后嫣红唇瓣翕动两下,最后只垂下眼,低低应了声:“是。”
***
对云冉来说,此次去温泉行宫,实在是个突然行动。
除了从扬州回长安那趟,这算是她长大以后,第二次出远门!
且这次出远门,并非赶路,就是纯玩!
为此,她激动的两晚都没睡着——
之前每晚闭上眼,脑中都是复盘夜里和司马璟的吻。
这两晚一闭眼,脑中都是出门看雪、爬山、骑马、泡温泉。
兰桂嬷嬷是去过温泉宫的,将温泉宫有什么好玩的都给她说了一遍,弄得云冉恨不得当场就插上翅膀飞过去。
这样亢奋的情况持续了两日,到三日夜里,见她张嘴闭嘴就是“温泉行宫”,司马璟忍不住以两指,捏住了她的嘴——
手动闭嘴。
“再说一句温泉行宫,就不去了。”
司马璟黑着脸,从前她絮絮唠叨,好歹说的都是不一样的事,这回他的耳朵都要被“温泉行宫”四个字给磨出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