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祖孙夜谈(第2页)
原来,外祖母也会在深夜,思念亡故的女儿。
沈桑寧慢慢走近,外祖母並未急著转身,而是先抬了抬手,才悠悠侧身,不確定地唤道——
“寧寧?”
沈桑寧心中复杂,“外祖母,夜深了。”
外祖母转动手中长命锁,目露怀念,“自幼你娘就特別懂事,豆丁点大的时候,就跟在我后头,怕我累著,给我捶捶背,吹吹风……”
沈桑寧默默听著,没有插话。
外祖母语气顿住,沉寂了许久,看向她,“那日,你问我,有没有觉得对不起你娘。”
“寧寧,自从你娘离世后,我经常梦见她,梦到她怪我,怪我为什么这么狠心,將她嫁给不爱的人。”
“她是我的长女,我最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呢?我將她高嫁,她至死,我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说到这里,外祖母的声音哽咽,沧桑的眸中含著热泪,却忍著没有落下。
沈桑寧从未见过人前要强的外祖母露出这一面。
她以为,微生家的人不会为此愧疚。
沈桑寧从袖中拿出丝帕,“外祖母,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外祖母没接手帕,“我知道,你也怨我的,只是你这孩子心软,念著往日情意,否则,你对我,该是对你父亲一样。”
沈桑寧眉心蹙起,“外祖母是觉得我对父亲太过冷血?”
外祖母兀自抹泪,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著你明日要走了,有些感慨,你上回来金陵时才十岁,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是因为你娘走了,我才有机会见到你,我想將亏欠你娘的弥补到你身上,所以將你带在身边,教你做生意,我想著让你有一技之长,將来有个万一,不用仰望別人鼻息。”
“却不想,因此让你遭到你父亲的厌恶。”
听到这里,沈桑寧小声反驳,“他本就不喜欢我,並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
外祖母顾自说道:“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明日一別,你我祖孙,恐怕再难见面了,所以有些话,外祖母就当遗言跟你说了。”
“这几日,你看你舅父舅母,以及外祖父,每回都站世子那边说话,你心中不免有落差。”
“寧寧,我们微生家想攀附关係是不假,但也是真心希望你好的,我们位卑,你又是高嫁,你若是受了委屈,我们无法替你討公道,只能巴结世子,希望他能对你好些。”
沈桑寧心中百感交集,“就如外祖母所言,我有本事到哪儿都饿不死,如今身后有了国公府,只是让我有了更强大靠山,但即便离了他,我也会很好,您不用担心。”
外祖母点点头,苍老的手抚上她的发梢——
“你就是太清醒了,才更让我担心,人啊,有时候要糊涂些,切勿锋芒过甚。”
语罢,又连连嘆息。
沈桑寧回到陶园时,裴如衍还没醒。
他这两天许是心情愉悦,睡眠质量都提高了,不到早上,都吵不醒他。
想著,沈桑寧不再轻手轻脚,重重地躺到床上。
想著外祖母的话,她愈发觉得人心复杂,这一点,她前世就明白。
只是现在才知道外祖母心觉愧对母亲,午夜梦回都在垂泪。
可若重来一回,结局仍然不会改变,外祖母还是会將母亲嫁入伯府受蹉跎。
人吶,就是这般复杂。
……
隔日。
回京的队伍整装待发,外祖母起了大早,备了些金陵特產,装了两个箱子。
府宅外,沈桑寧与家人告別,齐行舟没有箱子,一个小小的人儿背著个大包袱,就是他全部家当。
临行前,外祖母颤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寧寧……”
外祖母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著她,似要记住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