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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当初杀死的,只是一个傀儡。
冷意在扶桑后背不断攀升,这是一种融入骨血中刻骨铭心的惧意,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为什么呢?”那道声音继续问她。
他似乎遇见了无法理解的难题,故作谦卑地询问她:“他杀你全族,害你家破人亡伤痕累累,你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不去伤害他呢?”
“为什么?”他的声线陡然变冷,变得尖锐而犀利,“你为什么要吻他?!”
扶桑眼神冷漠,她直言道:“关你什么事?”
这番话登时惹怒对方,周遭灵气涌动,有毒的黑雾转眼便笼罩整座山神庙,扶桑不再坐以待毙,唤出红丝凝成血剑,朝着其中一处刺去。
藏在暗处的人行踪暴露,同她交战。
那人隐于黑雾中,看身形似乎是个少年,穿着黑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手,却是死人般的惨白,暗青色的血管蜿蜒起伏,里面有东西在爬行蠕动。
扶桑身法诡秘,红丝攀附在血剑上,每一次出招,就能如荆棘般朝着对方刺去,招招致命。
两人打斗激烈,转眼便将山神庙搞得飞沙走石,残垣断壁。
对方不是她的对手,扶桑一剑刺中他的肩膀,红丝立即借力顺势刺穿他的身体,缠紧他,疯狂地汲取新鲜血液。
倏地,红丝好似遇见阻力,停滞片刻,落潮般退了回来,攀附在扶桑的剑上。
黑压压的雾气中,一只泛着红光的蝴蝶穿透黑暗,它轻轻扇动羽翼,从扶桑面前掠过,停留在她的剑刃上。
扶桑瞪大双眼。
这不是她的红蝶。
恍若一道惊雷落下,扶桑耳畔轰隆隆的巨响,她从容冷静的情绪出现裂痕,一切分崩离析,她大声着逼问道:“你是谁,你是谁??”
对方握住贯穿他肩膀的剑刃,一点点拔出,这个过程很痛苦,他浑身颤抖,但他却如同疯子般大笑起来。
“遇见熟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黑雾缓缓退去,视线里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
对方卸下伪装,取掉面具,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银发,异瞳,这双脸曾和死去的族人一起出现在扶桑的梦里。
扶桑心脏骤缩,她难以置信地咬紧牙关,“为什么……是你?”
月族人族规有训,族人不得离开族地,更不得干涉外人因果。
但上一任的侍神者杜启明,违背了规定,偷偷离开月族,并在外面娶妻生子,两年后,又为了使命回到月族,驻守望月崖。
那个孩子便是杜子虚。
杜子虚八岁那年,母亲离世,他一人跋山涉水,按照父亲留下的信息,找到了月族。
对待这个本不该出世的孩子,月族人却没有半分苛责虐待,反而视如己出,关怀备至。
就连扶桑平日里严厉的阿爹,也对她百般嘱咐,让她多多照顾杜子虚,不要欺负他。
这一刻,困扰在扶桑心头的问题全部有了答案。
她声线发抖,一字一顿道:“杜子虚,月族人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杜子虚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冷声道:“他们分明是认为我是月族人同外族人结合的怪物,是会带来灾祸的厄运,他们都怕我,所以不得不对我好。”
这套说辞毫无依据,扶桑恨得浑身发抖,她攥紧他的衣领,喊道:“你胡说八道!”
杜子虚的肩膀潺潺不断地往外冒血,他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仍费劲地盯紧扶桑。
“还有你,你也看不起我,你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我那时候就在想,我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要将你从云端上拽下来,我要你和我一样,流着同样脏污的血!”
扶桑的肺腑好似被烈火灼烧,无边的恨意让五脏六腑都剧烈地颤抖,气血翻涌,喉咙间溢出血味。
扶桑一瞬间理智全无,她重重地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畜生!”
这一拳砸下来,杜子虚的鼻梁骨当场就断了,视线里一片模糊,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咳出血。
他的唇上,下巴上全是血。
但是他还在笑,虚情假意地怜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