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第2页)
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不能在这天活下去,等待她的会是跟母亲一般的命运。
有人早已将她的未来断绝在此处,即便那时实在年幼的温摇还理解不了为什么。
她挣-扎着伸手想推开面前横架的阻碍,将脸凑到残骸光亮处大口大口呼吸,徒劳的行动只能让胸口钢片扎得更深。
然后,女童抬起头,在濒死的虚无里。
看见了那庞然的、恐怖的、镌刻着残缺血月纹路的怪物。
怪物在俯视她,三只眼缓慢转动着,像她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蛇。她判断不出那道目光到底是审视,是鄙夷,还是怜悯。
“你要死了,”那东西如此对她说,“有人给你和你母亲下了死咒,你要死了。”
小温摇理解不了什么死什么活,但她太痛了,痛得实在坚持不住,只能蜷缩着躺在血泊里震颤。
俯视她的怪物微微蹙眉,或者说,在她的感觉里,祂“蹙起了眉”。
那只怪物朝她伸出了手。满是锁链与伤痕的、动一动会叮叮咚咚响的手。
漆黑,骨节分明,锋利。
幼童下意识服从祂的催促,冰冷惨白的小手艰难地伸出去,震颤着抓住了漆黑锋利的手指。
祂微笑,俯下身,贴着她的手引导她摸上自己胸口的钢片,用力将其拔出。预想的血流如注并没有出现,那道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愈合,化为平整洁白的肌肤。
“你本该死去,是我救了你。”
怪物贴在她耳边如此宣告,语气嘶哑粗粝没什么波动:“作为代价,你的命属于我。一如千年前你的先祖那般。”
“命运会替你记住这一日。等到未来的某时,重新提醒你想起。”
“。。。。。。”
清晨苏醒时温摇浑身都是冷汗,湿-漉-漉把睡裙都浸得贴在后背上。她闭着眼抱着头深深吸气,半晌扶着墙壁下床,想去浴室里洗个澡。
等打起精神环顾四周时,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只是稍微注视某项物品注视得久些,丝丝缕缕破碎的信息就会涌进脑子里。桌子的年份和产地,闹钟仅存的电量,甚至食物的配料表与保质期。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物质世界的阻碍对她来说再无意义,无需触碰她就能接收到真实。
现实的真实。
谁小时候没做过白日梦?温摇小时候也梦想过自己有什么超能力。
尤其是在跟哥哥蜷缩于旧居民楼的小房间里,拼命嗅着隔壁飘来的饭香时,这种梦想被催化成饥饿之中唯一的愿景。
可当自己真的出现了某种异变,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惶恐和不安,仓皇间好巧不巧,房间的门已然被轻轻敲响。
“摇摇?你醒了吗?我听见你起床了,”清润平和的男声从门外传过来,“今天起得好早,快出来吃早饭,我做了南瓜粥和肉包。”
。。。。。。是哥哥。
在人失去理智惶恐时总会下意识寻找信任之人的庇护,年轻的小姑娘也不例外。她几乎是瞬间就弹到了门口,震颤着手打开房门。老旧的门吱呀一声,露出门外温和微笑的青年面孔。熟悉又亲昵。
温摇紧张的,寻求庇护般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她视线上移,看见哥哥身后血雾弥漫,环绕成残缺的、同心圆般的红月纹路。那双熟悉漆黑且锋利的鬼爪从红雾与血月里伸出,蒙住了青年的脸,只露出面具般深红色的缝隙,那是眼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