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1页)
“你们两个天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宫里人都知道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不拿你当朋友了。”
林婴又羞又恼,她自幼接受过的严苛教条,让她简直无地自容,马上抓住蓝彩蝶的手坦白道:“姐姐不要乱说!我成天陪伴他,可不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是发现他这个人,不论见到多好的事都能朝着死的方向想,提起死去,非但不怕,还很向往,我觉得放他一个人独处挺危险的,这才寸步不离。”
本以为关起门来便可无所顾忌,哪知宫墙没有舌头厚,蓝彩蝶不说,她竟不知道都已经传成了这样。
“呦,你可真是好心肠呵,既给丫鬟放长假,又给病公子解心疑,世上还有你这么好的人吗?”
林婴义正言辞道:“我这么做有很多原因,反正无关风月。”说完便心怀坦荡的躺回去。
她明知云萝出宫另有盘算,但初见她,林婴就觉得她成日里小心翼翼,忧心忡忡的,她本着此身是客,早晚相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也从未过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她因自己无辜挨了一顿毒打,强活过来。
林婴心理觉得,很是对不起她。
此番将她放出去,一是还了心底的亏欠,二是怕她这样下去早晚憋屈坏了自己,给她几天时间,出去散散心,花花钱,了结几桩心愿,不是挺好的?
至于苏清河。她原本也无意深交。
自来此地一个多月,她早就发现苏清河整日里伤春悲秋,惆怅至极,有事没事尽朝着死处去想,原本这跟林婴也没什么关系,直到她听苏清河亲口说:国师水月曾预言,他的寿元便是车驰的国运。
林婴知道水月国师在车驰国,不论宫廷民间都甚是推崇,苏王待他简直言听计从。
那么假如苏清河真在这个时候暴毙,依照国师的预言岂不是说车驰国运衰竭?那么前线的战士们闻此不祥之噩耗,还有勇气奋战吗?军心因此动摇,再被有心人煽动,一败涂地也在顷刻之间,那么身为盟友,车驰溃败了,凌敬的势气也一定备受打击,局面会大为不利。
所以就算苏清河再怎么想死,他也决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去死!
于是林婴亲近他,陪伴他,开解他,甚至偶尔,还费好些心思想方设法的逗笑他。
只求缠得他再没闲暇去动那些‘死了远比活着好’的念头。
只是这些心底话,林婴无论同蓝彩蝶关系多好,也绝不会向她吐露半个字的。
她是一个天生的骗子。这一点,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小到大,人前人后,她都是一个规矩体面的人,上到大德仙长,下到臣属侍从,无一不崇敬她,仰慕她,赞美她。她是所有贵族交口称赞的人,更是女子典范。
只有林婴自己知道,她虽然很会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应有的善意和热情,但内心往往不为所动,整个世界对于她,除了林隐鹿,再也没有谁是不同的。
直到她来到这里,遇见蓝彩蝶。
在此之前,林婴从未觉得同谁如此投契,她喜欢她快人快语,喜欢她洒脱磊落,虽然她看上去精明,算计,过分成熟,贵族堆里数她少教又浅薄。
但林婴心里给她的评价,反而是比一般人更纯粹的单纯和可爱。
她仿佛总是无所顾忌,她不像林婴那样,无论是逢迎一个人,还是规避一个人,永远都是含蓄稳妥,不着痕迹的。
所以通过一个人的外表,究竟能看出什么来呢?
外人眼里的林婴,或许同旁人只有五分好,同蓝彩蝶至少八分好,同苏清河大概九分好。
但其实,她看旁人如云烟,一分尚且称不上。同苏清河嘛,交集渐深,勉强算付出了三五分的真意。对蓝彩蝶这八分反倒真情实意更多些,她是林婴欣赏的人,也是她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发自内心赤诚相待的朋友。
只可惜,就在今晚,在这张其乐融融的暖床上,林婴在黑暗中张着眼睛,耳畔是蓝彩蝶睡去以后清浅的呼吸声。
林婴失眠了。
也不全是因为明日将要有林隐鹿的消息,而是她发觉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所有的心事向着蓝彩蝶和盘托出,哪怕她能将家里的丑事、甚至逃跑的路线全部一一相告,林婴仍然,无法对她做出对等的付出。
她开始怀疑自己,审视自己,她是不是永远无法与人倾心相待了?原来她同蓝彩蝶所谓的好,也只不过心里有十句话,能对她说出来八句话,不欺骗她这种程度罢了。她深刻的明白那其余被她保留下来的两句话,她永远不能,也不想对她说出口。
所以我这个样子,是否,仍然很薄凉呢?
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林婴便明白,这似乎不是一句好话。
当时,她刚刚亲手将自己养了四年,意外死掉的狗,扔给哥哥养的老虎当午餐,此举震惊好多人,亲近些的忍不住过来劝她说:就算不把小狗埋掉,也应该扔去哪个僻静地,怎么能拿它去喂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