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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霁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虽然我刚刚说不能把病人的身体情况告诉给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其实,姜权宇目前没有任何精神疾病,艾玛斯汀只是为了缓解他的焦虑症状,可以让他在某些时候,感觉更舒服一点。我想,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姜权宇这样的人会焦虑,对吧?”
心理医生的声音带着徐徐引导,一点点说出温时熙的疑问,再一点点解答。
“自从姜权宇的母亲去世后,那栋老宅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佣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用眼神去审判一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资格做姜家的掌权人。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你认为他该成长成什么人?其实他的梦想,在我看来,只是一份从小缺失、从没有得到过的、不被置疑的安全感。”
十几年前,姜权宇也只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就被强行带往主楼,开始接受严格培训的孩子而已。
沈初霁说着,看向温时熙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我知道在某种情景下,尤其是在对立的情况下,我们很难感同身受地去理解另一个人。在你心里,你觉得姜权宇无所不能,所以其实你没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人看待过,也没考虑过他的无能为力、而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对吗,温先生?”
温时熙轻轻咬牙:“如果你认为我需要与他感同身受,那最起码,他也要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啊。”
沈初霁微微敛目,轻轻吸入一口气,问道:“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你是不是会觉得,姜权宇是个非常自我、并且控制欲很强的人。”
温时熙:“嗯,所以这不算是某种人格障碍吗?”
沈初霁粲然一笑:“当然不是,这只是人的不同性格。姜权宇不是NPD,他只是很矛盾的焦虑性依恋而已。对姜权宇而言,你就是他在生活中找到的,完全属于他的东西。姜权宇和我说过,七年前,你要离开他和另一个beta去巴黎。”
温时熙直起身子,眼中露出错愕:“什么?”
沈初霁:“其实早在七年前,姜权宇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只要启动资产重组,就能将姜家的产业合理划分,交由合适的旁系亲戚分别管理。他为这个梦想努力了十二年,无论多么遥不可及、多么辛苦,他都没有一天想过要放弃,他离他的梦想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带着你一起离开了。”
温时熙喉咙一片发紧,他既缓且慢地,挤出几个干哑的音节:“可他一个人走了。”
沈初霁双手抱臂,看着温时熙的脸:“所以,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是你想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权宇又为什么要离开吗?”
温时熙点头,继而,他补充道:“但还请沈医生不要继续卖关子,说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沈初霁笑道:“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你说我对姜权宇很重要,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带我离开姜家——”温时熙道:“可姜权宇不是那样做的,他差点杀死我,而且我一睁开眼,他就已经离开了。”
沈初霁听着温时熙微仰的声音,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
“温先生。”沈初霁问:“你真的认为姜权宇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吗?”
温时熙的眉心死死拧在一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初霁:“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的角度,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少误会,又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可我所知道的事实是,七年前,姜权宇因为不能接受你和别人离开,猝发易感期,他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对你进行反复标记,把你催化成一名omega,从主观意识上来讲,他从来不是想要杀死你,只是不能接受你的离开而已。”
沈初霁说着,抬手安抚道:“不过、当然,我知道他的行为非常恶劣,所以他在清醒后,同样非常自责。”
温时熙:“所以他自责的方式,是飞去华盛顿?”
沈初霁笑道:“他只是知道你想和别人走,就发疯成这样,怎么可能会主动离开你。是你们的爷爷,他知道姜权宇竟然做出对弟弟进行标记的荒唐事,大发雷霆,要把你送到姜权宇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拨开那些伪装,没有人是天生的上位者。
二十五岁的姜权宇,没办法在爷爷面前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姜权宇知道,犯错的人是他,不能让温时熙受到惩罚。
“姜权宇答应你们的爷爷,放弃资产重组,正式接手姜家,并且不会再见你。当然,还有一张对赌协议,他必须用更高的回报,来换取把你留在姜家的可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他做错了,而且……”沈初霁顿了顿,欣然笑道:“那时他和我说,温时熙很在意家人,所以无论让他放弃什么,他都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家的。”
沈初霁说着,深吸一口气。
“让我来想想。”沈初霁伸出手,摊开掌心:“一个从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没有一丝犹豫,放弃了自己努力十二年,唯一能得到救赎和安全的梦想,都只是为了让他的弟弟能留在姜家。他完全不相信家人,派了无数人监视你、同时保护你,却还是一心尽力呵护着你所相信的东西。温先生,您的哥哥,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所不能了,对吗?”
随着提问,温时熙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能听懂沈初霁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很难把他们串联在一起,只在模模糊糊间,想起姜权宇说过的一句话。
“温时熙,你也许不知道,你打乱了我很多计划。”
温时熙的呼吸一时轻浅,像游离在身体外,想透过时光,再去看看那些与姜权宇一同渡过的每分每秒,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姜权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在那些他不知道地方,都做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呢?
一片安静的面诊室内,胡桃木桌面一片暖色,映着温时熙沉默的脸。
沈初霁给了温时熙漫长时间去接受,继而,他再次开口,问道。
“来都来了,除了七年前的事,你还想花点时间,听听姜权宇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温时熙嘴唇轻动,低声道:“我们见面时,他说,他过得很好。”
沈初霁抬手,摸了摸鼻子,将脸上不自然的异色收敛。
很快,沈初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