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第1页)
一日前,朔风卷地,大雪迷眼。
伍六郎率一队轻骑,素衣打扮,自北境疾驰南下。马蹄踏积雪,溅起一片冰寒。行至中途,忽遇一人一骑,逆风而来,正是京中周唐遣来的心腹信使。
“伍副将!”信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自怀中贴身里衣内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周大人受代将军所托,转呈密信”
伍六郎身材魁梧雄伟,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五官粗犷严肃。
“给我!”他大手一伸,信使递上密信。
伍六郎接过信,先是凝目细辨信封字迹,确认的确出自周唐之手,才撕开封口,抽出信笺。
大雪纷扬,顷刻间便在信纸上覆上一层薄白,晕开墨迹。
伍六郎目光在信上字里行间穿行,向来凶悍紧蹙的眉头,竟在读信中渐渐舒展开来,眉目覆上一阵柔和之意。
他看完信,扬起手中早已被雪水浸染到半湿的信纸,眉飞色舞,哈哈大笑几声,大声说道:“撤!回枯树崖!”
随行亲兵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发问:“副将,我等此行不就是为接应代将军北上?为何反倒折回枯树崖?”
伍六郎收敛住笑意,双目恢复到常战沙场的血腥狠厉凶光:“各位猜猜,此行北境的代将军是谁?”伍六郎将信纸撕碎,塞入口中,掏出马鞍边行军水袋,仰头大口喝水,将碎纸生生咽下。
众人一脸不解,伍六郎压低声音,却不掩兴奋:“是沈家大小姐,沈萧!当年武场上扬言要做女将军的沈家嫡女,果不食言,自夺后冠,请战北上了。但……”
他说着,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风雪,“京里那些魑魅魍魉对她忌惮得紧,派了尾巴一路尾随欲行刺杀。大小姐令我等退回枯树崖,扮作张坚那狗贼派来的杀手,与她演一出坠崖身死、金蝉脱壳的戏。”
“哼!”伍六郎重重一拍大腿,“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鬼点子多!走!”
话音未落,他已猛夹马腹,战马一声嘶鸣,调转方向,率先冲破风雪,向来路疾驰而去。身后众骑虽不尽明白,但皆兜转马头,纷纷跟上。
马蹄踏卷起漫天雪雾,一众人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翌日,沈萧单骑准时出现在枯树崖。
按计划,伍六郎率一众人杀出,步步紧逼,将沈萧逼至悬崖边缘。又一番激烈缠斗后,伍六郎觑准时机,一记重击直取沈萧要害。沈萧受不住,踉跄着,顺势滚入悬崖。
伍六郎收起攻击势头,立于崖边,目光扫过下方翻涌的白雾,心中知下面已有兄弟接应。
计成,他扬手一挥,身后部众齐声高呼:“沈萧已死!回营向张监军复命请功!”众人欢声一片,生怕暗处人听不见。
藏于雪林深处的京都杀手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待伍六郎一行远去,偷偷出来,摸到崖边查看。
只见悬崖深不见底,唯茫茫白雾,崖壁雪面上确有几道新鲜的滚落痕迹延伸向下,很快便被雾气吞没。
“头儿,这……”一人犹疑发问,“如何向宫里复命?”
为首者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浓雾,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厉声道:“怕什么!动手的是北境张坚的人马,张监军亦是太后心腹,我们只管回去复命,说沈萧受北境张坚部伏击,重伤坠崖,尸骨无存便可!”
众人闻言,稍稍安心,相互四眼看看,纷纷点头同意。随即一众人转身,消失在南下往京都的方向。
大雪狂卷五日。假死脱身,现在由明转暗的沈萧早已与伍六郎一众骑汇合,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北境最前沿的敌我交界地带。
寒夜,风雪不歇。伍六郎凭借多年征战对地形的烂熟于心,引着沈萧匍匐至一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土墩之后。
他指向不远处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压得极低的声音里透出蚀骨的恨意:“小姐,这便是悬挂……悬挂沈老将军遗骸的敌营。末将曾多次探查,想夺回将军遗骨,奈何此地守卫森严,布防周密,硬闯无异是送死。”